“你先起來吧!”皇帝見到顏涼磕得額頭破裂出血,心有不忍。


    “皇上!”顏涼哭喊。


    砰砰砰砰……


    他繼續磕著頭,竟然違逆聖意,沒有起來,繼續磕著頭——他這是不要命了麽?公輸勝嚇得心驚膽戰,生怕皇帝一聲令下,以違反聖上旨意將顏涼拖出去斬了。


    “朕答應你,會著人重新調查箭樓一案!”皇帝並沒有發怒,反而給出了承諾。


    “謝皇上!”顏涼又磕了一個頭,這才站起身來。


    公輸勝從懷中掏出帕子替顏涼磕破的額頭包紮止血。


    “公輸勝,你覺得此事由誰來主持調查比較好?”皇帝問起公輸勝,但顯然他心中已經有了人選。


    公輸勝聞言蹙眉思索良久,隨後心中一動:“稟告皇上,臣覺得此事事關重大,且需秘密進行,萬一泄露了皇上在調查此事,說不定會有人將關鍵之人殺人滅口,以至於調查功敗垂成,所以微臣以為此事能由陸野大將軍來牽頭調查最好。”


    “哦?為什麽讓他來調查?”皇帝龍軀微震,問道。


    “陸野大將軍賦閑在家,有時間去調查此事,此為其一,陸野大將軍常年在外領兵打仗,和京城各種勢力都沒什麽瓜葛,由他來調查定會秉承著公平公正的原則,此為其二,其三,微臣覺得當年箭樓爆炸事有蹊蹺,如果箭樓沒有出事,此事恐已在軍中推廣,對打擊胡人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此事很有可能會跟胡人有關,陸野大將軍有跟胡人交手的經驗,由他主導調查肯定沒錯。”公輸勝解釋道。


    “你跟朕想得一樣,這樣吧,既然此事需要保密,朕就不擬禦旨了,公輸勝!”


    “臣在!”公輸勝跪下聽令。


    “傳朕口諭,著令陸野去重新調查箭樓一案,賜虎符,京城各路兵馬有需要時皆可調動!”


    “是,微臣領旨!”


    公輸勝心中對這位年輕的皇帝頗為佩服,外地來京的將軍都會受到皇帝的忌憚,進京前就會解除兵權,頂多會給一些府兵來保證他的安危。


    如今皇帝將調動整個京城兵力的虎符都毫無防備地給了他,顯然是對陸野大將軍的絕對信任。


    顏涼雖然磕得額頭傷痕累累,可是在皇帝答應他重新調查箭樓案時,他完全感覺不到頭頂的疼痛,隻是感到一股悲痛,一股期望,一股即將為爹娘報仇的複雜情感。


    當然,此時的他完全沒有了刺殺皇帝的意思。


    “去吧。”皇帝似乎累了。


    “是,微臣告退。”


    顏涼隨著公輸勝一起離開皇宮,他心中慶幸皇帝並不是昏君,別說為顏家平反,能夠開啟調查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不管最後調查的結果如何,他都已經沒有什麽可對皇帝抱怨的了。


    而公輸勝則慶幸皇上並沒有責怪他林鳳亭受傷的事,看得出皇帝還是十分理智的。


    當然,這都取決於林鳳亭活著,要是她死了,誰能保證自己能脫得了幹係?


    “多謝公輸門主剛才替我顏家說話。”


    “我不是替你們說話,隻是說出了實情而已,皇上麵前亂說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公輸勝倒不想賣他這個人情。


    “總之謝謝你。”顏涼對公輸勝的印象大為改觀。


    兩人出了宮,顏涼跟公輸勝道別。


    “你在京城……可有住的地方?”公輸勝本想說你在京城也沒什麽親人,去哪裏居住?忽然想起此語定會勾起顏涼那些慘痛的回憶,當即改了口。


    “有,公輸門主有心了。”顏涼道。


    “那好,你住在哪裏,我送你一程吧,如今的京城風起雲湧,比不得平時,我不放心你單獨回去。”公輸勝熱心道。


    顏涼見他語出真心,也明白現在京城很不安全,便沒有拒絕,跟著他一起向京杭鏢局的方向走去。


    “公輸門主……我還是有些想不明白。”


    “哦,你說。”


    “大家都傳我們顏家箭樓案的幕後指使就是你們公輸家,而且咱們兩家相互競爭了這麽多年,你為何……”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問,剛才不說了麽,我不想欺瞞皇上,這就表明我認為顏家箭樓爆炸一案背後肯定另有隱情,二來我和你爹……當年早就冰釋前嫌,若沒有那件事,我們可能已經成為了朋友,甚至是親家……”


    “啊……”顏涼剛知道此事,驚訝得合不攏嘴。


    “顏涼,你爹是個十分謹慎的人,也是個很有氣魄的人,老實說當年還是你爹主動找上了我,想要化解墨門和魯門間幾百年來的恩恩怨怨,不再相互仇怨……”公輸勝唏噓道。


    顏涼聽公輸勝這麽說,心中悲喜交加,原來父親……是這樣的父親……


    多說點父親的事吧,顏涼心想,他想象著父親當年的樣子,可是悲哀的是,父親的形象在他記憶裏變得越來越模糊。


    爹,娘,你們現在在哪兒呢……


    “公輸門主,你覺得誰會是陷害我家的罪魁禍首呢?”顏涼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問出關鍵的問題。


    “我覺得不管是誰,此人多半和胡人有所牽連,對了,你怎麽會住在京杭鏢局那邊?”


    顏涼本不想說出黃太邪的事,可是他沒由來地對公輸勝以絕對的信任,便將自己認識黃太邪的經過跟他說了。


    “原來你跟俠墨走在一塊了……”公輸勝訝然道。


    “怎麽了?”


    “當年你爹跟我提起過一次,我還沒當回事,好像你們是屬於器墨,是不是?”


    “不錯,如果沒有箭樓案,爹其實也動了和器墨重歸於好的決心,隻可惜……”


    “咦,這麽說來令尊當年不但有和我魯門修好之心,也有和俠墨合並之意?這倒怪了……”


    “怎麽怪了?”顏涼問。


    “你有所不知,就在我要和令尊詳談魯墨兩派合並時,他曾跟我提起過,還說魯墨之爭雖然延綿數百年,卻還不如你們墨門本門中分裂得厲害,當時是我和令尊談化解恩怨的初期,對令尊並不怎麽客氣,那時候我就在想,我們兩派已經近乎水火不容,想要和解已非常困難,難道器墨和俠墨的矛盾相比之下更甚不成?”公輸勝道。


    此時的顏涼對於公輸勝已經絕對信任,聽到他的話,他心中也是一震——


    是啊,父親在世時,極少聽父親提起過俠墨,而且從未見過俠墨的人前往顏府拜見過,已經有種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怎麽俠墨的人見到自己後這麽親近?


    他們是另有所圖,還是可憐自己孤苦無依?


    想起黃太邪一見麵就將墨子傘送給自己,且將自己和孟子洲二人從江南一路送至京城,單單是這兩份情義,也絕不像是作偽。


    顏涼不想去細想這件事,卻又不能避免地在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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