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


    這天晚上,村頭李援朝家來了不少人,都在幫忙裝飾婚房,或者擇菜洗碗,因為明天是李援朝兒子的大喜事,村裏沾親帶故的自然要來搭把手。


    一群人忙前忙後,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你家兒子有福氣了。”


    “找的媳婦真好看。”


    “明天婚禮上我這當姑姑的可得包個大紅包。”


    一眾人正聊著,坐床邊打盹的李峰突然睜開了眼睛,迷茫的看著眾人,似乎不認識他們了,直到瞧見一名五六十歲的汗衫老頭,不禁眼裏露出震驚:“爺爺,你咋還活著呢……”


    所有人一愣。


    然後爆發出笑聲:“這小子累的都糊塗了。”


    “你爺爺可是當兵的,身體好的很。”


    “他活八九十歲也沒問題。”


    一名國字臉,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騰時瞪起眼睛:“你個混小子說什麽胡話呢。”


    這位是李峰的爸爸李援朝。


    老爺子李衛國不在意的擺擺手:“行了,他睡糊塗了,你和他吵吵什麽。”然後目光溫柔的看著孫子:“好孩子,你要是累了就趕緊休息吧,明天可別耽誤了正事……”


    “正事?什麽正事……”李峰茫然的看著周圍的一切,好破舊的房間,牆上泥灰都稀稀拉拉的掉了一片,桌子也不像自己前幾年買的中式家具,好老舊。關鍵是,他爺爺還活著,老人家不是嘎了十幾年了嗎?怎麽還活生生的站在我麵前啊。


    爸媽也年輕了好多……


    二姑,大爺等村裏老一輩也都健在。


    這不科學啊。


    莫非我死了不成?


    李峰媽媽個子矮了點,臉上有點肉,見兒子失魂了似的,不由寬慰他:“你放心,我們明天肯定把你的婚事給你辦的妥妥的,其他事情你不用操心……”


    “婚事?”


    “我要結婚了……”李峰再次茫然了下。


    自己十幾歲的時候確實在農村定了門婚事,可結婚當天新娘子卻跑了,讓他淪為了笑柄,他家也被嘲笑了十幾年,後來搬到城裏住,三十好幾才談了個寡婦,可對方張口就要十幾萬的彩禮,最後也沒談成。如今怎麽又要結婚了?


    突然,牆上的掛曆引起了他的注意:1987年7月20號,忌嫁娶。


    “87年?”李峰瞬間清醒,再看父母,爺爺,親戚,村民,一下子明白過來怎麽回事。


    眼淚都止不住要溢出來了。


    我竟然回到了87年。


    而且好像是第一次結婚的時候……


    想到這裏,他猛地一激靈,顧不得高興,趕緊對爺爺等人說;“別拾到了,新娘子已經連夜跑路,明天婚禮結不成了……”


    他清晰記得八十年代第一次結婚發生了什麽,就因為新娘跑路,他們家成了笑話,被人議論多年,抬不起頭。如今竟然重回結婚前夕,那這婚怎麽結。


    “你胡說什麽。”


    “新娘子跑路?不可能吧,他們家可收了三金和彩禮錢……。”


    “你小子睡糊塗了吧。”


    一眾人聞言,全都不信。這婚事該走的流程都走了,明天都要結婚了,新娘子怎麽可能跑?估計是李峰這小子睡糊塗了開始說胡話。


    爺爺李衛國皺起眉:“別胡說。”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胡咧咧傳出去可要被人笑話。


    李援朝氣得不輕,上前就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胡鬧……”


    “孩子,這話可不敢亂說,多不吉利。”媽媽周萍露出一絲尷尬和幽怨。


    李家為了娶兒媳婦,可是東拚西湊終於攢夠了三金和一台自行車,縫紉機當嫁妝,還給了五百塊錢的彩禮錢才和隔壁村的楊家訂好了婚事,楊家一兒兩女,二女子楊晴雖然才初中畢業,可人長得漂亮,在縣裏紡織廠上班,能掙錢,懂禮貌。他們家大兒子聽說遊手好閑了些,但小女兒已經考上市裏大學,將來也有大出息。能娶這麽好的兒媳婦,李家真是燒高香了。


    “我沒胡說,楊晴那娘們已經跑了,去了省城打工……”李峰想起此事還在咬牙切齒。這女人偷了三金在結婚前夕跑路去了省城,幾年後才回來,碰見自己還跟個沒事人一樣。想想都可氣。


    此時在屋子裏的都是自家人,不是親戚就是村裏沾親帶故的叔叔嬸子,聞言不由各個驚訝:“這話可不能亂說。”


    “他們楊家都收了彩禮三金,怎麽能幹出這種事。”


    “你哪裏知道的消息準不準,別是假的……”


    李援朝急起來,“你說的可是真的?楊家怎麽能這樣。”


    “不可能吧,明天可都要去接親了,這新娘子要是跑了咱們家怎麽辦。”周萍沒什麽主見,頓時慌了神。


    農村人的嘴巴可以殺人,他們不僅喜歡看熱鬧,也喜歡背後嚼舌頭,哪家過年沒吃上肉可能都會被嘀咕好長一段時間,如果結婚當天沒有新娘子那樂子可大了,他們李家得被嘲笑到死。十裏八鄉估計都能知道此事,李家算是被釘在恥辱柱上,肯定要經常被人拿出來說笑,那還怎麽讓人活啊。


    爺爺李衛國也是臉色陰沉起來,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他們楊家怎麽能這麽幹,不地道,太不地道了。這是要逼死我們李家啊……”


    “爸,你說該怎麽辦。”李援朝急的抓耳撓腮。


    “我哪知道怎麽辦,反正不能讓他楊家這麽欺負人……”


    “對,咱們找他們去。”


    “必須給我們一個答複,不能讓人覺得我們李家村的好欺負。”


    “衛國,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一眾親朋也知道這事的嚴重性,各個氣憤不已。做人不能這樣,收了彩禮新娘子跑了,這擱誰家都是天大的事,李家明天結婚沒有新娘子他們家在李家村,在十裏八鄉都會抬不起頭的。天大的事也不過如此了。所以他們懂,今天必須見血了。


    我國向來武德充沛,農村更是如此,有時候為了搶水源兩村打架都出過人命。80年代民間更是保有槍支,甚至一些工廠的保衛科都配槍。


    新娘子跑了那肯定要找過去要個說法啊。


    自行車和縫紉機還沒有送過去,但三金和五百塊錢彩禮錢已經給了,這都得要回來吧。對方吃進去的東西肯定也不願意輕易給,那自然要見血才行。


    “二狗子,你把咱村的小年輕都叫過來吧,讓三子,大笑他們把車開過來,我們一起去楊木莊找他們姓楊的討個說法……”李衛國陰沉著臉,吩咐一名中年男人搖人。


    二狗子叫李炎,也是李家這一脈的,和李援朝一塊當過兵,現在在食品廠保衛科。這人從小是個混子,打架鬥毆,街麵上稱老大,當了兵才收斂點。聞言立馬點頭:“放心吧,三叔,一會我多找兩輛大卡車,把咱們的人都拉過去,他楊家要是不給個說法,老子今天非跟他沒完不可……”


    李援朝知道這家夥下手沒輕沒重:“你一會兒別亂來,都拖拉帶口的了……讓小年輕上。”


    他也不是聖母,今兒這事挺大,不見血不可能。但要衝鋒陷陣的話還是讓村裏年輕人來吧,自家兄弟都這歲數了,還尿頻,別被人打了自家也不好和弟妹交代。


    周萍哭起來,“咋就出這麽個事啊,這讓我們李家以後怎麽做人啊。”


    找過去要個說法是必須的,但明天結婚怎麽辦?喜帖都發出去了,親戚朋友都要來,酒席菜都置辦好了,啥錢都花了,整這麽一出這不造孽嘛。


    “哭哭哭,這時候哭個啥。”


    “我還不能哭了,明天婚禮怎麽辦,新娘子都沒了……”


    “沒了就沒了,沒了再找就是。”


    “你說的倒輕巧,咱們老臉都丟盡了。”


    “那能怎麽辦,事都出了,你哭個屁啊……”


    夫妻倆倒是吵起來了。


    周圍人隻能勸,一時間亂哄哄的。


    這時候,李峰開口說話了,目露一絲凶狠:“沒事,楊晴跑了,她不是還有個妹妹楊雪嘛,就讓她妹妹頂包替嫁當咱們家的新娘子,她家要是不答應,就砸了他家的鍋,拆了他家的床,掀翻他家屋頂,她要是不同意就把她綁過來,無論如何明天結婚必須有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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