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許敬宗一個八尺男兒,哭的涕泗橫流,感到唏噓不已。


    一時貪念,毀掉一生前途,實屬惋惜。


    而何壁兩眼空洞的看著地上因悔恨自責而痛哭的許敬宗,一動不動。


    他突然想起,自己十五歲那年,正值年少,那天,烈日當頭,酷暑難耐,他站在一堵斑駁的白牆外,聽著裏麵傳出的讀書,如癡如醉……


    究竟是什麽時候,他開始忘了初心,逐漸迷失在一聲聲的崇拜聲中,淹沒進名利的海洋裏的。


    程處默和尉遲寶林跪在地上,看著尋死不成的許敬宗,呆愣原地。


    二人此時腦中全是李泰方才振振有詞的聲音。


    程處默有些懵逼道:“所以,是許學士他們該打?”


    尉遲寶林也有些發懵。


    他隻是看到許敬宗二人欺負小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有些看不過眼,哪想得到二人身上有這麽多值得譴責的地方。


    程處默看尉遲寶林不說話,急的戳了戳他,道:“你給點反應啊!”


    “咱們兩個到底錯沒錯啊?”


    “要是沒錯,還跪不跪了?我腿都麻了!”


    “啊?”尉遲寶林看著程處默,兩眼卻不聚焦。


    程處默一拍額頭。


    完了,這貨傻了。


    李泰聽著地上二人的動靜,扭頭道:“跪什麽跪,我們沒錯,起來!”


    聽李泰這麽斬釘截鐵,程處默當即熱淚盈眶。


    好兄弟!


    記你一輩子!


    程處默從地上默默爬起,順道拉起已經成呆頭鵝的尉遲寶林。


    此時站在李泰身邊,他再也沒有了那股心驚膽戰,取而代之的是自豪!


    是的!他們本來就沒錯!


    是那兩個禽獸不當人,他們出手教育他們,幫他們悔改,何錯之有?!


    李世民注意到默默起身的二人,看向李泰。


    此時的李泰,穩穩站著,不卑不亢,不驕不躁。


    李世民不由滿意的直咋舌。


    雖然理智告訴他,李泰在顛倒黑白,但感性告訴他,李泰方才的一通輸出,讓他真的好爽!!!


    而且,他這個兒子純真善良,走路螞蟻都舍不得踩死一隻,他能動手打人,一定就是別人的錯!


    李世民看向何壁,冷聲道:“何壁,魏王方才所言,你可有異議?”


    何壁機械的看向李世民,眼神空洞。


    “陛下,我……噗!”


    何壁剛開口,一口老血噴出十丈遠。


    旋即他兩眼一閉,暈死過去了。


    離他最近的許敬宗,被噴了一身血,當即嚇得慘叫一聲,險些卒在原地。


    現場頓時一陣騷動,秦瓊蹲下一檢查,麵色沉重道:“陛下,還是快些宣太醫吧。”


    李世民嘴角抽搐了一波。


    我艸!


    何壁萬一有個好歹,不會真賴上他們父子倆了吧?!


    “孫乾!孫乾呢?!”


    甘露殿外。


    剛坐著休息沒一會兒的孫乾,聽到屋裏李世民的高喝,連忙背著箱子跌跌撞撞的又往屋裏跑去。


    他身後的小廝,抱著一個更大的木箱已經麵無人色。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吵架扯皮的事,最忙的人卻是他們太醫院的人,也不知道是招誰惹誰了。


    待到何壁被太醫抬到一邊診治,許敬宗麵如死灰的在桌前跪了下去。


    “陛下,臣認罪,臣無話可說。”


    李世民睥睨道:“今日若不是魏王殿下,和宿國公鄂國公家的小公子及時出手,你還要誤入歧途多久?”


    “身為讀書人,吃著皇家的飯,心裏惦記的卻是一些齷齪事,簡直令人發指!”


    聽著李世民的斥責,許敬宗僵硬的身子微微一顫,緊閉著嘴巴垂下了頭。


    而李世民見此,冷哼一聲,道:“來人!擬旨!”


    “許敬宗德行有缺,不配再在弘文館擔任校書郎、學士一職。”


    “革去官職,即刻逐出長安,去往蜀地為驛站傳信官,永不召回!”


    魏征當即皺眉,正要反駁李世民此懲罰太重,就見許敬宗已經磕頭謝恩。


    “謝陛下!”


    許敬宗從地上站起時,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靈魂。


    他看著李泰,動了動嘴,最終什麽也沒說,往甘露殿外走去了。


    李泰看著許敬宗蕭瑟的背影,剛準備可憐一下他,卻突然想起,若是今日自己沒有撞見小屏跳湖,那此時的許敬宗正因家中有人與儒學大家結親而意氣風發,而小屏一生也將埋葬高牆之內。


    “嘖,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李泰嘖了嘖舌,收起了自己泛濫的同情心。


    而李世民看魏征方才蠢蠢欲動,開口道:“魏侍中,你對朕的決定有何異議?”


    魏征看許敬宗自己都認命了,自己還有啥可逼逼的,於是道:“回陛下!臣無異議!”


    李世民見此,滿意的抬起了傲嬌的下巴。


    任你們誰也想不到,朕兒子年僅五歲,已經會使用殺人誅心這一招,且用的爐火純青!


    就問你們服不服!


    一旁的孔穎達,見此也心情複雜的歎了口氣。


    許敬宗為人他是知曉的,害人終將害己,這也算是他應得的報應了。


    而尉遲恭見自己兒子似乎安全了,長舒一口氣。


    李泰不愧是陛下最喜愛的兒子,這舌戰群儒的本事,是有含金量的。


    不過,塵埃還未落定,他不能急著高興。


    尉遲恭上前一步,有些遲疑道:“那陛下,何老那邊……”


    李世民知道尉遲恭怕何老出事,何家的人會出來找麻煩,冷哼一聲道:“何壁自己德行不端,還用指證?”


    “他朕不會懲罰,今日之事很快就會流傳出去,自有人會去聲討他。”


    尉遲恭嘴角一抽。


    不愧是兩父子。


    這殺人誅心,釜底抽薪的本事,真是一脈相承。


    待眾人依次離去,孔穎達終於找到機會走到李泰身邊。


    “小殿下,你方才手中持有的戒尺,可否借老夫一看?”


    李泰當即警惕了起來。


    這老頭不會惦記上自己的戒尺了吧?!


    “你要我戒尺做什麽?”


    孔穎達看李泰防備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這什麽表情?


    怎麽感覺自己像是要搶東西似的。


    “老夫隻是想再度確認一下,小殿下手中之物是不是老夫先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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