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一,北周使臣接到南魏的通知,允許質子秦烈回歸。


    使館內,此次的使臣總領傅一林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喚來心腹:“今日晚間,你再跑一趟右相府,轉告右相,九皇子非常感謝他此次的出力,以後有機會大家繼續合作。”


    心腹領命而去。


    傅一林換好衣服,來到六公主的府邸,準備接上秦烈一起向文宣帝拜別。


    剛到沈初雪的公主府,就聽到六公主憤怒的罵聲:“秦烈!你不過是匍匐在本宮腳下的一條狗!當初若沒有本宮,你早就被猛獸咬死了!”


    “你怎麽可以如此忘恩負義?!”


    傅一林聽得心中一跳,趕緊上前,就看到沈初雪雙目圓瞪,滿臉憤怒,正在指著秦烈的鼻子罵。


    秦烈依然是一身黑衣,肩膀蹋著,麵上一片怯懦瑟縮,麵對六公主的怒罵,隻是低著頭。


    傅一林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他就怕秦烈再忍受不住,那就前功盡棄了。


    他趕緊上前,滿臉賠笑:“六公主,不知道我們九皇子哪裏做的不對,惹了您不開心,微臣這裏給您賠罪了。”


    沈初雪橫了他一眼,這人最近幾天沒少來,次次都帶著好玩的,她倒也不討厭他。


    她冷哼了一聲:“秦烈是本宮的馬奴,他要是走了,本宮的駿馬誰來照料?”


    傅一林臉上笑的越發燦爛:“六公主,我們皇上重病,實在是思念九皇子,這點念想,想必六公主一定能體會。”


    “聽聞九皇子在這裏期間,六公主多有照顧,微臣代我們聖上,先行謝過六公主。”


    說著對沈初煙深深一揖。


    沈初煙雖然臉色仍冷,但憤怒已是緩解,隻是仍然板著臉。


    傅一林趕緊又道:“聽說六公主喜愛駿馬,微臣此次前來,特地挑選了一匹北地的好馬,送給六公主。”


    說著向後一擺手,隨從立刻牽著一匹高頭大馬過來。


    那馬生得膘肥體壯,渾身黑亮的皮毛,油光水滑,四蹄卻是雪白。昂著頭,不住地以足刨地,顯見是十分不耐煩被束縛。


    沈初雪一見這馬,頓時就被吸引了。


    這馬如此神駿,腳力必定非凡。


    她走上前,伸手想撫摸馬脖子上的毛發。


    結果那馬竟瞪起眼來,作勢欲咬她的手。


    沈初雪大感興趣,她對馴服駿馬,向來喜愛。


    她“咯咯”一笑,看向傅一林:“你倒是識趣!這匹馬本宮甚是喜歡,就用它來換秦烈吧。”


    傅一林胸口一窒,這沈初雪實在是太跋扈囂張了,竟然將秦烈看得連一匹馬也不如。


    他用餘光一瞥秦烈,隻見秦烈依然是那副樣子,心下悄悄籲了一口氣。


    在放心之餘,又心中歎息,九皇子在南魏的日子之艱難,由此可見一斑。


    沈初雪興衝衝地讓屬下將馬牽回去,就像是一個拿到了新鮮玩具的小孩,迫不及待地去馴馬了,早將秦烈拋到了腦後。


    待到沈初雪的人一走,傅一林來到秦烈身邊,低聲道:“九殿下,還請暫時再忍耐一下,很快我們就能離開了。”


    秦烈淡淡看他一眼,冷聲道:“走吧,進宮。”


    在南魏六年,比這難忍受的事情多了去了,如果不是他心性堅韌,又能吃苦,他墳頭草隻怕都已經老高了。


    沈初雪這兩句羞辱,又算得了什麽?


    秦烈和傅一林一起,進宮求見文宣帝,進行最後的拜別。


    誰知文宣帝今天壓根就沒有上朝,內監進去通傳後,兩人在宮門口等了很久,才等到內監返回。


    那內監收了傅一林的銀子,說話還算客氣:“九皇子,傅大人,聖上國務繁忙,實在抽不開身。讓咱家轉告兩位,國書既已加蓋了玉璽,就自行離開吧,不必再來了。”


    說完轉身進去了。


    北周使團此次出使南魏,姿態放的極低。


    不但送來了一些貴重禮物,而且在國書中刻意將南魏捧的很高,文宣帝心裏誌得意滿。


    在他眼中,北周老早就衰落了,現在之所以一直維持和平局麵,不過是在等待時機而已。


    崇寧帝現在病重,膝下大皇子和二皇子爭鬥又無比激烈,到現在,連太子也沒有立。


    如果他突然死了,國內必定大亂,那時就是最好的機會。


    至於秦烈,如果不是右相和內監提起,他根本都沒有想起還有這麽一個人。


    極力搜索下,才隱約記起,秦烈不過是一個畏縮怯懦,又瘦弱不堪的少年。


    在這裏六年,好像是專門為初雪那丫頭喂馬的?


    一個馬奴,就算是回去了北周,又能掀起什麽風浪來?


    說不定,他一回去,就被大皇子或者二皇子弄死了。


    再加上右相在旁邊說,如此方能顯示我南魏泱泱大國之胸懷。


    文宣帝當時就大筆一揮,在國書上落了筆,用了玉璽,讓質子秦烈回歸。


    事情過後,文宣帝就將之拋在了腦後。


    現在秦烈來拜別,區區螻蟻,他怎麽可能再親自接見?


    在他心中,陪寵妃看戲,可比這個重要多了。


    傅一林這下是徹底放鬆了,他笑著走到秦烈身邊:“九殿下,咱們快回去收拾東西吧,明天一早就出發。”


    越早離開南魏越好,隻要踏上北周的土地,九殿下就不用再裝的如此窩囊了。


    秦烈站在原地,深深地凝望著巍峨的宮牆,眸中墨色翻湧。


    傅一林隨著他的眼光看過去,在他耳邊輕道:“殿下,走吧,這裏我們遲早會回來的!”


    秦烈沉默了片刻,轉身就走,再沒有回頭。


    他所有的東西,也不過幾件隨身的衣服和書籍。


    其餘的貴重之物,早就提前悄悄地送走了。


    而梵印,昨天清晨,就已經離開。


    傅一林這次過來,帶了好幾匹駿馬,除了送給沈初雪的那一匹之外,其餘的,都在城外候著。


    他與秦烈約定好,明日一早,在城門外二十裏處的八裏坡匯合。


    百寶閣那邊,雖然早已安排妥當,但秦烈還想去見商老一麵。


    商老的身份特殊,如果和他一起走,必然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為了安全起見,之前商量好,他和傅一林的使團先走,隨後,他師傅護著商老再離開。


    他們到北周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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