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下仙界以後,黎殊的第一件事是回墨池複命。


    她要將這個一直監控著她的留影珠上交回墨池。


    謝飛廉將留影珠還給她之後,她就將留影珠放回了乾坤袋中,後麵的事情涉及了仙門聯盟的審訊,她不好一直記錄著。


    沒想到,正好避過了古家給她招賢令的那一幕。


    若是留影珠將這一幕記下來了,她還得好好思考,怎麽和掌門和師父解釋,自己在外麵還接了私活。


    不夜城裏熙熙攘攘,萬年如一日的人聲鼎沸。


    黎殊路過祥雲客棧,向裏望去。


    祥雲客棧裏燈火通明,即使是在深夜,裏麵也仍然擠滿了人。


    琉璃燈在門口的房簷下隨風旋轉著,在地上印下七彩的光斑。


    黎殊看著地上的光斑,忍不住伸腳踩了上去。


    但光落在她的鞋麵上。


    那一刻她突然被自己幼稚的舉動羞恥到了。


    她抬起頭張望著四周。


    沒有人看著她。


    她加快了腳步,不動聲色地離開了。


    黎殊一路小跑著,跑向回往墨池的路。


    她這一趟下凡,待了足足三個月,不知是不是凡間的時間流淌得格外快,她總覺得好像過去了很久。


    人間大變,四季分明,但修仙界遠在天上,不同的地區氣候穩定,不受天時影響。


    符合了修仙者對“不變”的追求,但是失去了幾分閑趣。


    後天就是中秋了,中秋月圓,家人團聚,她回來得正是時候。


    想到這,黎殊的腳步又輕快了幾分。


    她想著快點回去,和小蒼山的大家團聚。


    她繞過彎曲的小路,回到墨池門口時,她愣住了。


    天上的月亮將圓未圓,缺了一圈。


    霜白的月光撒了下來,照到墨池山口掛滿白花的樹上。


    她心中生出一絲惶恐。


    她看向守門的弟子:“發生什麽事了?”


    “有人死了……''


    ……


    黎殊沒有直接回小蒼山,她去了祠堂。


    祠堂中間放了一口黑色的棺材,棺材上畫著冰符,為的是降低溫度,防止屍體腐爛。


    祠堂中站了很多人,有掌門,有各位長老。


    就連閉關多年的春長老都出來了。


    他看上去年齡不大,但臉色青白得像屍體一樣,眼下還有濃濃的烏青。


    他用手杵著拐杖,站在棺材側。


    在長老身旁,便是墨池的弟子們。


    顏觀瀾眼睛裏充滿了血絲,他的眼睛一直盯著身前的棺材,而周良攬著他的肩膀。


    黎殊抬頭望去,墨池的祠堂裏,放滿了墨池前輩們的靈牌,此時在最末端的位置,多了一個人。


    “落水洞,春野望之徒,何同舟。”


    黎殊看向掌門,他原本挺拔的身子如今佝僂起來。


    他聽到身後的動靜,緩緩回過頭去看向黎殊:“也你回來了?”


    “平安回來就好……”


    掌門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


    他雖然平日裏對墨池弟子們要求嚴格,嘴上逼著他們不停修煉。


    但實際上,他把所有弟子都掛在心裏。


    要不然,當年被墨池被逐出上仙界時,他也不會竭力爭取,為墨池爭到了這麽一個稍好的地段。


    他掏空家底、斥了巨資,買下一顆千年玄晶,作為墨池的聚靈陣法核心。


    除了陣法以外,墨池所有弟子在進門的時候,都會點燃一盞魂燈。


    他們的魂燈就在祠堂裏掛著,每日有弟子過來打掃照看。


    魂燈造價昂貴,一般小門小派不會耗費精力去做這些東西。


    但掌門固執地要做這些東西。


    即使墨池被逐出了上仙界,但掌門的骨子裏還有作為上仙界修士的傲氣。


    如今,何同舟的魂燈滅了。


    魂燈與修士的生息相連,從魂燈中,人們就能看見那位修士目前的狀況。


    火焰跳動活躍,說明他狀況良好,火光昏暗,說明他正值虛弱之時。


    如果火焰熄滅了,就意味著那個人死掉了。


    何同舟的魂燈,就是這樣,突然熄滅,再也沒有亮起過。


    顏觀瀾得知這個消息以後,一路投石問路,尋到了凡間。


    他本還存著僥幸,以為隻是魂燈出錯了。


    直到他看到了他的屍體。


    何同舟進門的時候,春長老身體虛弱,已經沒有辦法繼續指導徒弟了。


    何同舟是顏觀瀾親手教出來的弟子。


    自何同舟進門以後,他們便一直生活在一起,親如兄弟,更似父子。


    他手把手帶大的孩子,如今就躺在凡間的地上,屍體被烏鴉啄食。


    顏觀瀾崩潰了。


    中毒是其一,心髒的致命傷是其二。


    何同舟身上就隻有這兩種傷勢。


    原本下凡曆練的弟子會在腰間掛著留影珠。


    而何同舟腰側的留影珠不在了,但乾坤袋仍在上麵掛著,殺他的人沒有將乾坤袋拿走。


    那麽殺他的人就不是為了錢財,不是劫匪。


    那這一場,便是蓄意的仇殺。


    顏觀瀾不知道,究竟是誰與何同舟有這麽大的仇怨,非要取走他的性命。


    “五靈教……”掌門眼眶赤紅:“一定是五靈教蓄意謀殺我們的弟子。”


    “他們擔心遊龍大賽上贏不過我們,就用了這種陰損的手段……”


    “這是他們做得出來的事情,他們嫉妒我們,想要將我們的人毀掉。”


    掌門神色恍惚,身子搖晃了一下。


    西門長老趕緊上前去將掌門扶住:“小心!”


    春長老悶悶地咳了幾聲,他抬手捂住嘴,血卻從他指縫間流出。


    “師父……”


    顏觀瀾看著春長老,想要伸手去扶他。


    春長老朝他擺了擺手,他隨意地將血跡擦在他那件黑灰色的衣服上。


    聽到這個名字,沈應星的右手微微作痛,仿佛被人挑斷筋脈那一幕就發生在昨日。


    即使過去了很久,也沒有人能夠忘記和五靈教的恩怨。


    那是墨池一輩子的恥辱。


    他們爭了這麽多年,一直想要培養出最優秀的弟子,就是為了未來能有一天能夠風風光光的重回上仙界。


    他們想要奪回墨池在上仙界的駐地,想要 將五靈教踩在腳下。


    他們想向世人證明,這修仙界的符修,唯墨池,才是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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