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和陸晏相視一眼,皆從彼此眼中看出了幾分不同尋常。


    這出泛舟會是戚屹川提出的,邀請的又都是朝中各大官員家的公子小姐,所以戚屹川不可能不仔細檢查,這突如其來的漏水,未免太過耐人尋味。


    外麵的喧鬧聲愈發強烈起來,跑動聲驚叫聲不斷,兩人卻是始終紋絲不動,若無其事一般繼續品茶吃糕。


    倒不是兩人深謀遠慮到了什麽,而是單純怕人多發生踩踏,因為動過一次內力導致體內毒素急劇逼近心脈的陸晏,現在和脆皮真的沒什麽大區別。


    反正一時半會還淹不過來,待水多了再走也不遲。


    甲板上。


    戚歲寧從人群中掃視了一圈,也沒見到想要看見的兩個人,不禁眉頭蹙起,怎麽回事?陸晏和沈傾為什麽沒過來?


    戚屹川沉著臉從船艙內走出,主持大局:“諸位先不要慌張,我的人已經開始處理了,漏水並不嚴重,一會就能修好。”


    聽此,眾人瞬間安心了不少,於是也就有了閑心發難,“還請戚小將軍給大家一個解釋,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說話的是丞相府的二公子顧懷鈞,也是顧聽霜的親哥哥,因為性情相投所以兩人一向合得來,而今也是在場眾人中身份最高的。


    有人開頭,起哄聲瞬間就響了起來。


    “顧二公子說得對啊,戚小將軍得給我一個交代啊,該不會是有人想要謀害我們之中的誰吧?”


    “什麽?謀害?我可是我家的獨苗苗,誰惹的事別牽連我啊!”


    “與其想這些,不如先想想我們該怎麽自救吧!”


    說來也巧,此時畫舫正好劃到了最中央,而隨著水量的不斷增加,原本緩慢行駛的畫舫已經接近停滯。


    眾人爭論間,畫舫倏地傾斜了一下,甲板上的眾人瞬間東倒西歪,好在設了圍欄,站在邊緣的那些才不至於落入水中,不過也足以引起恐慌了。


    “怎麽會這樣?船不會沉吧?我可不會鳧水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戚屹川好不容易安撫下來的人群再次躁動起來,誰也不想再站在邊上,可甲板的空間就這麽大,總有人要處在險境,於是眾人便開始推搡起來。


    本就不穩的畫舫再次傾斜,眾人頓時臉色煞白,戚屹川高聲道:“諸位,不要驚慌,我的人已經遊水上岸去找船隻了,很快就能過來,隻要諸位不亂動,我們就不會有事!”


    謝昭華以身涉險直接站到甲板邊緣,看向眾人,“諸位,我是武烈候府小姐謝昭華,也是戚小將軍的未婚妻,我站在這,諸位現在可以放心了嗎?


    畫舫出事是誰也不想看到的,然事已至此,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靜等待救援。”


    話音落下,人群中的躁動瞬間少了些許,不過也隻是暫時的。


    戚歲寧走到戚屹川身側,小聲道:“哥哥,陸世子和沈小姐還沒出來。”


    戚屹川深深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轉身進門找人去了。


    戚屹川剛走進船艙,就見陸晏和沈傾迎麵踏水走來,兩人步伐平穩,麵上看不見一絲慌張。


    戚屹川有些詫異,忍不住疑惑出聲:“陸世子和沈小姐怎麽才出來?不過看兩位狀態還好,我也就放心了。”


    陸晏回應的隨意,“我們倒是沒什麽,現在最緊張的應該是戚小將軍吧,我和皎皎還有力氣,戚小將軍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畫舫之上都是朝中大臣的嫡係子弟,個個嬌貴,若是出了事,平西侯府絕對會成為整個盛京的罪人。


    戚屹川臉色沉了沉,朝著陸晏點點頭,朝著船艙更裏麵走去了。


    此時船艙裏的水已經累積到了一指深,若是這麽下去,怕是真的可能會沉。


    陸晏沈傾不慌不忙走向甲板,就見甲板上站滿了人,比大年三十鍋裏的餃子還要擁擠。


    兩人對視一眼,沒有選擇往人群中擠,而是在船艙邊緣停駐。


    水漫過鞋麵,兩人的鞋襪已經濕透,但相比於甲板上的擁擠和潛在的危險,這點難受屬實算不了什麽。


    見兩人不再往前走,戚歲寧略有些著急的出聲:“陸世子,沈小姐,你們快過來吧,船艙裏的水太深了。”


    沈傾抬頭睨了她一眼,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戚歲寧突然這麽好心,屬實有些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意味了。


    “沈傾謝過戚小姐好意,隻不過甲板擁擠,我和陸世子就先不過去了。”


    戚歲寧緊跟著出聲:“沈小姐,我在這邊為你們留好了位置,陸世子身子弱,若是淌了水怕是會引起風寒,沈小姐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陸世子考慮才是。”


    這般超出尋常的體貼,聽的謝昭華卻是一陣懷疑,戚歲寧又在發什麽瘋?


    給沈傾尋了個稍高一點的站立之處,陸晏看向戚歲寧,言語中帶著些許質問:“戚小姐這話是什麽意思?我難不成是紙糊的,沾點水就會風寒?”


    甲板上眾人心中腹誹:別人沾點水必然是不至於的,可你是盛京第一脆皮陸世子啊,可就真不好說了。


    戚歲寧抿唇,“陸世子冤枉我了,我隻是擔心你。”


    陸晏不接受,並把這份擔心直接甩在了地上,“我喜歡淌水。”


    吃瓜眾人:好家夥,怎麽跟修羅場似的?


    戚歲寧不說話了,陸晏則是轉身踩著水重新走進船艙,將自己喜歡淌水的言辭落實到位。


    片刻後,陸晏搬著兩把椅子從船艙裏走出,尋了個平坦處放好,然後和沈傾一起並排坐下。


    兩人的衣角已經濕透,看麵上卻始終是一副從容不迫模樣,眾人不禁有些懷疑:這種時候了他們還坐得住,難不成他們會鳧水?


    想法剛落下,隨即又下意識的朝著陸晏看去,此處距離岸邊少說也有百丈,就以陸晏那柔弱不堪的身體素質,他能遊出去一丈嗎?


    有點懸。椅子上悠閑坐著的兩人已經聊了起來,仿佛絲毫不在意現下的處境和眾人的目光。


    眾人屬實沒事做,於是便豎起耳朵聽好。


    “皎皎,你會鳧水嗎?”


    “嗯,之前在雲城的時候學過一點。”


    陸晏雙眼亮晶晶的,眼底滿是沈傾的影子,“若是一會船真的沉了,皎皎能把我也一並帶上岸嗎?我不會鳧水。”


    甲板上的眾人:“???”


    不是,堂堂一個大男人,你到底是怎麽好意思說出這種話來的?


    沈傾稍稍往椅背上靠了靠,歎息出聲:“應該不太行。”


    陸晏眉眼溫柔,略有些遺憾的出聲:“那屬實有些可惜了,我還沒和你成親呢。”


    沈傾笑笑,“不過我臨走之前,一定會給你找好一根浮木。”


    陸晏笑的愉悅,“皎皎真體貼。”


    眾人沉默:活命已經夠艱難了,還要被迫吃狗糧,你們真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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