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


    四季美術職業大賽頒獎現場,我坐在了獲獎席靠邊緣的位置。


    此時燈光閃爍著眼睛都睜不開,無數攝像機對準了舞台,場麵宏大而奢華,我身邊的人誇誇而談,臉上隱隱有掩蓋不住的笑容。


    我覺得自己好似被拋棄到了角落,孤立無援。


    沒有人理會我,我也沒有理會任何人。


    四季美術職業大賽,一共有四個獎項,以及十幾個到二十幾個不等的優秀獎名額。


    四個獎項分別為春之獎、夏之獎、秋之獎、冬之獎。


    夏之獎寓意著活力,通常頒發給創造思想高度較高的作品。


    秋之獎寓意著成熟,通常頒發給繪畫水準較高的作品。


    冬之獎寓意著冷靜,通常頒發給業界知名度較高的畫家。


    最後是春之獎,它象征著希望,通常頒發給四位得獎畫家中,最年輕的那一位。


    我想,如果我能夠獲獎,那麽一定是春之獎,不過很遺憾的是,這一次我落選了。


    雖然我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裏,拚命的努力,不過我現在的水準,最多也不過十一歲的水準,就算是重新參加門檻最低的市職業技術競賽,我也不一定能獲得前三的獎項,更別說四季美術職業大賽了。


    落選實際也在我的預料之內,我絕對不會因為這點小小挫折就倒下,我依然牢記自己許下的諾言,我要往前追趕,直至跟上意的腳步。所以其他人的言行舉止,我都不會在乎。


    這次的比賽,我還是獲得了優秀獎,因此我必須來參加頒獎典禮。藝術圈並不是多麽大的圈子,除非達到了世界巔峰的程度,否則不能太過傲慢,那樣隻會對職業生涯不利。


    別說是我,就算是媽媽,若獲得了類似比賽的獎項,也必須到場。


    四季美術職業大賽,其中夏之獎、秋之獎、冬之獎,三個獎項含金量相差不大。而春之獎則是最特殊的一個,通常獲獎的藝術家比不上其他三位,但因為年輕,前途反而更加廣大。可以這麽理解,春之獎獲得者的年齡,決定他自身的含金量。如果年齡低於二十歲,自然是要比其他三個獎項含金量高。如果二十七八,甚至三十來歲,那麽是比不上其他三個獎項的。


    頒獎從夏之獎開始,前兩個獎項都是我有所耳聞的藝術家,均是三十出頭的年齡,他們如今雖然是二線,但很可能在十年內晉升一線藝術家。


    而冬之獎的獲得者,是我的師兄白雲。白雲師兄雖然長相偏老,但今年不過33歲,以他如今的名望,獲得冬之獎在情理之中。


    白雲師兄從頒獎典禮下回來,朝著我揮手打了個招呼,我們的座位隔得比較遠,不方便交流。


    “最後,則是我們的春之獎獲得者,金山先生!”主持人宣布了最後一名的獲獎者,所有的觀眾席和獲獎席的人,都將視線投向了舞台之上。


    上場領獎的,是一名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我對他不算熟,但聽說他最近三四年在業界很有名氣,如今是名氣頗為不凡的天才。


    他看上去大概比我大個三歲吧,在我十二歲之前,我並沒有太過關注和自己差不多的同齡人,但想必以他如今的水準,那時候的他也應該很厲害吧!


    金山上台領獎,說了幾句獲獎感言後,便領著獎杯返回了獲獎席,隻是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朝著我的位置走了過來。


    他坐的位置應當屬於第一排,而我則是後排最右邊的座位,他沒有理由過來才對,難道他是衝著我來的嗎?


    “喲,天才!”金山走到我的麵前,一臉笑容的對我打著招呼,他看似掩飾的很好,但嘴角卻有藏不住的得意。


    我沒有搭理他,因為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怎麽,難道你不記得我了嗎?”金山指了指自己,“那個和你同時參賽,可每一次都被你踩在腳下的人,難道你已經忘記了我這個手下敗將了嗎?”


    我依舊是沉默,因為在和意結識之後,我的心中隻有和他一起成為世界級藝術家的夢想,至於其他的同齡人,我從未在意過。


    而且這個人還大了我三歲,在幼小的我心中,其實也算不上同齡人了。


    “天才啊,這個行業不是你想來就來,你想走就可以走的,現在的你,繪畫實力早已泯然與眾人,你還回來幹什麽呢!”金山輕蔑地笑著。


    我接受了他的冷嘲熱諷,因為我覺得,這是我本應該承受的代價,很多人都會或明或暗的嘲笑我,或許他們沒有金山這麽直接,但本質上並無不同。


    丟失了五年的時間,如今再度回來,我需要接受無數的閑言蜚語才能繼續向前,我早已做好了準備,無論來多少個金山,我都不會被沉重擊退。


    但我的沉默,似乎引起了金山的不滿。其實他剛過來的時候,態度還算平和,應該也不是特意來羞辱我的,但隨著我的冷漠回應,他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現在的他,已經快要喪失理智了。


    他指著我的鼻子,“怎麽,五年沒畫畫了,連說話的語言也喪失了嗎,你可真是丟人又可笑啊!”


    獲獎席上已經有不少人紛紛側目,對著金山指指點點,他這麽做是自毀前途,因為藝術界是個很小的圈子,我想從明天開始,關於他囂張跋扈的傳言就會傳播出去,對他今後的職業生涯十分不利。


    其實搞藝術的人,很多都率性而為,和常人格格不入,有些人就是像金山一樣,情緒上來了就不管不顧,說好聽點叫個性,說難聽點,典型的低情商。


    我並不覺得如今的他有多麽厲害,但我卻不能否認,他是有可能成為世界級藝術家的。至少現在的他,比十二歲的我要強得多。如果意仍舊在我的身邊,也許我要十四歲之後,才有他如今的水準。


    其實,若意從來沒出現在我的世界中,我還是被智老師否定的那個我,也許我到了二十歲,都遠遠比不上他吧!


    所以金山口中所謂的我,其實並沒有那麽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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