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煥把好消息跟姐妹們通個氣,然後讓她們先休息,她跟她爹找個沒人的地方說說話。


    爺倆坐在一個大石頭上,徐煥小聲的說:“爹,宋童生死了。”


    徐田瞪大了眼珠子,驚訝不已,“啊??死啦?咋死了呢?你咋知道的閨女?你夢著他了?”


    徐煥一捂臉歎了口氣,愁死她了,夢他幹啥?


    “前幾天,王爺派人去找他了,結果發現他死了,不僅是他死了,咱們那個村大多數人也都死了。”


    徐田一下子跳了起來,聲音高了三個度,“啥?咋咋咋……閨女你再說一遍?”


    徐煥拉著他坐下,比劃了個小點聲的手勢。


    “別激動,爹,都是已經發生了好幾天的事了,激動也沒用。


    王爺今天叫我進帳子主要跟我說的就是這個事。


    是這樣的,咱們前腳剛走,王爺他們就在咱們後麵路過咱們縣,朝廷軍在咱們縣跟王爺打起來了,後來朝廷軍被打跑了,王爺留了一點人手在咱們縣料理後事。


    王爺的軍隊走了之後,從西邊來了一夥起義軍,其實就是一群土匪趁亂偽裝的,但是卻把咱們村長給忽悠了,村長把人家給領咱們村去了,以為能幫咱村奪回水源。


    沒想到那夥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一連洗劫了附近好幾個村子,王爺的人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隻救出來一少部分。”


    徐田聽完,沉默了,他抱著頭心裏很難受。


    突然他緊張的抓著徐煥的胳膊說:“完了,完了,你小姑她們家不會也遭難了吧?”


    這個問題徐煥真回答不上來,隻能安慰她爹往好了想,“王爺說離縣城近一些的村子被救回來的比較多,我小姑家不是離縣城近嗎?我想我小姑家應該沒事的,別擔心啊,爹,等我明天再問問王爺,或者等咱們安完家,你回去一趟找找我小姑她們?”


    徐田頓時感覺身子像是要虛脫,兩眼無神的點點頭。


    他心裏極度後悔啊,當初咋就不勸小妹一家跟著一起走呢?什麽嫁出去的女兒娘家不能摻和,這狗屁規矩到底是誰定的?!


    徐煥勸著他說:“爹,往好了想,咱家有我就福大命大,我相信我小姑家一定沒事,你不是說我小姑父是個腦子好使的嗎?備不住能逃出來的。”


    徐田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淚,點點頭,喉頭就像是被木塞子頂住了似的,咽口唾沫都費勁。


    徐煥接著說:“那個宋童生比咱們家走的還早,我挨我奶揍那會兒,他就和他娘走了,騙了好多小姑娘的糧食和銀錢,其中就包括我……”徐煥耷拉下了腦袋,替徐小丫表示愧疚。


    至於那個西秦的男人這事不能跟她爹說,這裏麵應該涉及到點國家大事,說了反倒容易惹麻煩,他爹該害怕胡猜瞎猜的,往後都得因為這個事兒活的戰戰兢兢的,所以就不說那麽詳細。


    徐田側頭看看他閨女,怕孩子心裏難受自責,拍拍她的後背說:“沒事閨女,那都過去了,有失有得,就當長教訓了。爹相信你以後再也不會被人輕易騙了。


    再說咱們也不吃虧啊,人家這些年沒少教你知識是不?別怪自己啊,你年紀小,心思單純,他都十七了,還讀了十幾年的書,被他騙了不很正常嘛,沒事,爹不怪你,都過去了,別尋思那些啊閨女。”


    徐煥真想告訴他爹,宋童生根本沒教她知識,但是她不能說,說了之後就解釋不清她現在為啥變成這樣了。


    她靠著她爹的肩膀沒說話。


    她這一不說話,徐田反倒害怕了,怕她心裏難受,小寶說他姐喜歡宋童生,這宋童生不僅騙了她,這人還死了,他閨女這心裏到底是該傷心呢?還是該解恨呢?或者是愛恨交織呢?


    徐田剛組織好語言想怎麽勸解一下他閨女,隻見他閨女忽然神采飛揚的湊他跟前說:“爹,我跟你說,那個俞連舟俞秀才,那可是個真正厲害有學問的人!您沒想到吧?咱家撿到寶啦!”


    徐田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不是說宋童生呢嗎?怎麽又扯到俞秀才了呢?


    他感覺自己好像是多慮了,小孩子能有什麽情啊愛啊的,那純屬扯淡,喜不喜歡的還是不能當飯吃的,你看他閨女那小表情,一看就是沒把宋童生死不死的當回事。


    徐田問:“咋就厲害了呢?秀才應該比童生高一級吧?讀書人的事爹可真不懂。咱家祖祖輩輩都是種地的。”


    徐煥一聽,感情他爹也不知道秀才的事啊。


    徐煥來了精神,小脖一伸,小眉一挑,給她爹上一課。


    “何止高一級,孝廉這個稱號您知道吧?”


    徐田說:“孝廉知道啊,知道啊,咱們縣十幾年了才出一個孝廉。據說進京了才能被選上孝廉,可了不得啊!”


    徐煥眯著眼睛探頭說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燕鑠跟我說的,能考上孝廉就很不容易,孝廉考完試之後上榜了稱為秀才,這回你懂了吧,秀才比孝廉還高一級呐,你說厲不厲害?


    我都沒想到啊爹,我當時還以為就跟您說的一樣,比童生高一級,我都沒把他當回事,哪裏知道,人家秀才才是真正能當官的讀書人呐,還是有大學問的讀書人,而且品行還十分高潔。這個俞蓮舟要不是家裏遭難了,估計現在應該是個當大官的人了。”


    徐煥可不敢說宋童生那算什麽讀書人,狗屁不是說的就是他。


    多虧了他們家對讀書人的事都不太懂,全村都不懂,都以為宋童生很厲害。


    徐田驚訝:“啊?我的天呐,那麽有本事個人,咱們都沒拿人家當回事啊!他會不會介意啊?你還指揮人家幹這幹那的,我的天呐,這回誤會可大了,人家官老爺不會生氣吧?你瞅瞅,咱們這些泥腿子啥也不懂。”


    徐煥擺擺手說:“不能生氣,不能的。我是他的恩人,他可是通過孝廉考試的人,最是注重德行的,他不能生我的氣,還會報答我的恩情的。


    再說,這世道這麽亂,他也當不了官了,等熠王當了皇帝以後備不住要重新考試呐。


    不過,有這麽個人對我來說太有用了。爹,我回頭可能要幫王爺造紙,但是眼下你別跟別人說,我還需要做一些試驗才能操辦這個事,現在沒有成品,我說什麽都是空話,如果紙能造出來,俞秀才留在咱們家就有大用了。順帶教教咱們家孩子念書。”


    其實還有別的方麵需要俞連舟做,真希望他不是個大官迷,能留在她們家跟她一起創業。


    徐田抿唇點頭說:“明白,閨女,爹聽你的。”


    徐煥說:“爹,我再和你說說那些姑娘孩子的事……


    那些姑娘真的很可憐,你知道突厥從雁門關縣一直到博州這一路搶出來多少姑娘孩子當口糧嗎?”


    說到這裏徐煥的心情很沉痛,“兩萬多人,爹,兩萬多個姑娘啊,她們好多都是家人為了不被殺逃出去,主動把閨女孩子送上去換出城的名額,還有本身就是被父母賣給人販子的。


    就連芳菲,她爹還是那雁門關的縣令呐,也把自己家所有的女人都獻給了突厥。


    可是我們到了突厥的營地隻看到了兩千多人,少的那些就是被路上吃掉了。


    還有求生意誌的,也願意相信我們的,跟著跑出來的就這四百七十六個姑娘和三十六個孩子,營地裏還有好多人沒走,有的嚇瘋了,有的傻掉了,有的排斥任何人精神崩潰了,那些人武邙將軍安排善後了,


    爹,我……我不是聖母,我救不了所有人,但是願意相信我的人,我是願意幫助她們的。我覺得我的善意會得到回報。”


    徐田不禁握了握拳頭,沒想到突厥人這麽可恨!


    “爹,我還親眼看到他們活生生的把人砍頭剖腹之後架在火上烤。那場麵,估計您看了都得吐,我都不敢給你描述。


    爹,我真想不明白,突厥有什麽可怕的,不也是人嗎?也不是刀槍不入!怎麽就能那麽狠心的把自己的女兒送到野人的手裏糟蹋?怎麽就不能跟他們幹?哪怕會死,也要拚一把,殺一個算一個,怎麽還能像怕鬼神一樣獻祭自己的孩子呢?我真是不理解!”


    徐田聽完了這個駭人聽聞的真相,他的心也跟著不舒服,“這些人都是畜生!不配做父母!下輩子也不配做人!心太狠了,他們跟那突厥有什麽區別?怕,就可以拿孩子的命去抵?憑什麽?”


    徐田說的咬牙切齒,氣憤的不行,這種不是人的事他徐田是鐵定做不出來的。


    光是想象那個畫麵,他都激動的渾身肌肉緊繃。


    他一定會把閨女和兒子還有媳婦擋在身後,跟突厥拚個你死我活,最後實在不行那就全家一起上路也不會讓媳婦孩子落到突厥手裏被糟踐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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