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如此,安繡微才不能讓自己的妹妹活下去。


    如今的妹妹,雖然表麵上顯露出一副冷情而又野心勃勃的模樣,但其實心中還有幾分柔軟。


    即便不算多,也足夠作為安繡微心冷時唯一的慰藉了。


    “你能明白吧,我不能讓阿徽留在這裏。”


    安繡微說話有些顛三倒四的,但安晴卻理解了她這時的想法。


    濁世如苦海,安繡微不想自己在意的妹妹留在這裏受苦,也不想她被這世間苦難磨去了最後的善意。


    安繡微不允許她心中的慰藉,變得像安國公府中那些人一樣。


    隻不過,這真的是安繡微最真實的想法嗎?


    安晴對此持有懷疑態度。


    安繡微現在的樣子,很有些古怪。


    帶著幾分天真活潑的神情,可以出現在這個年紀的女子臉上,但這不包括安繡微。


    這樣的表情本來應該是極好的,隻可惜安晴在其中看到了幾分混亂和刻意。


    安晴的神情有些微妙,安繡微也看到了。


    難道連皇貴妃也不能理解她嗎?


    安繡微的眼睛染上瘋狂之意,“如果你處在這樣的境地,你也會這麽做的。”


    她自認自己看人很準,安繡微能夠感覺到眼前女子身上同類的氣息。


    “不,”安晴堅定的搖頭,“我不會這麽做。”


    “你在騙我!”


    “我能理解,在這麽多人麵前,你沒有辦法說出自己真實的心意,可是你真的能夠忍心看著你在乎的人生活在毫無希望的未來中嗎?”


    安繡微執拗的看著安晴,想要得到她的認同。


    安晴幽幽的說道:“不忍心,但是在無能為力的時候,我不會自作主張去承擔起她們的命運。”


    簡單來說,安晴會事先征求對方的意見,會問一問自己在乎的人,是願意和她一起走向毀滅,還是繼續在這世間漂泊。


    而不是像安繡微那樣,直接以自己的意誌決定對方的生死。


    心存的一絲善念,反而成了安繡徽的催命符,在臨死之前,她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不,不是這樣的,”安繡微固執的說道:“阿徽一定不想留在這個肮髒的世界。”


    將兒女視作工具的安國公府,將後宮女子視若玩物的宣平帝……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去傷害他們呢?”安晴眸色幽深的看了過去。


    “承認吧,你隻是習慣了聽從他們的命令,習慣了在他們麵前懦弱。”


    “你不敢豁出一切去對他們動手,這才找出借口殺了安繡徽。”


    安晴的聲音並不大,可停在安繡微的耳中,卻仿佛驚雷一般。


    她臉上的笑容僵在那裏,自己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你真的在意安繡徽嗎?”


    “你真的被安繡徽的一絲善念感動了嗎?”


    安晴輕柔的聲音讓安繡微的眼神從混沌走向清明,她臉上天真的意味也消散了。


    當然不!


    冰天雪地中的一支蠟燭,不僅不會讓人感到溫暖,反而更顯出了寒意。


    姐妹之情,在安國公府從來不算什麽。


    安繡徽心中或許仍存一絲善念,但那也不過是在她被折磨之後,給她送來一些食物和傷藥。


    同樣是國公府的女兒,同樣的位份,偏偏隻有她生活在地獄之中。


    安繡微怎麽能甘心呢?


    隻是啊,安繡微還偏偏想給自己找一個借口,雖然她殺死了安繡徽,但實際上是為了她好。


    安晴失望的搖了搖頭,“做出這種事,再找借口就太難看了。”


    安晴能夠接受安繡微偽裝時的說法,那些古怪扭曲的情感並不罕見。


    可等到安繡微承認那些隻是她自己找的借口時,安晴哪怕事先知道,也有些失望。


    剝去偽裝的外皮,安繡微依舊是之前那副模樣。


    安晴突然覺得有些掃興,她轉過身去,打算離開。


    “皇貴妃娘娘,你難道不想把自己最在乎的人,永遠留下來嗎?”


    “人心易變,隻有在記憶最深刻的時候動手,才不會讓自己在乎的人變心。”


    安繡微突然之間變了臉色,天真的麵容中掩藏著深深的惡意。


    宸皇貴妃最在乎的人,應該是誰呢?


    沒有人敢說出來,但所有人都想到了那個身影。


    安晴笑了起來,神態悠然,“陛下後宮之中,可謂是能人輩出啊!”


    對於安晴的話語,一直站在旁邊冷眼旁觀的宣平帝,露出了一個無奈中帶著溫和的笑容。


    “阿晴謬讚了。”


    “你我此生定當生死相隨。”


    所有人都能聽得出來,宣平帝不在意安繡微的話語,他能夠聽出來安繡微的挑撥,但他不在乎。


    生同衾,死同穴,本就是他發下的誓言。


    “陛下這麽說,我可是會當真的。”安晴輕笑一聲。


    她不再停留,徑直出了宮殿。


    隻留下安繡微看著她的背影,扭曲了一張麵容。


    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憑什麽安晴能夠這麽幸運?


    她汲汲營營都得不到的東西,卻被人捧到安晴的麵前。


    安繡微現在的思緒很混亂,愧疚、憎恨、嫉妒,快意……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麽樣的結果。


    隻有一件事她可以確定,那就是安國公府絕對沒有好結果。


    這樣一來,她現在最大的願望就被滿足了,即便是死亡,好像也沒有什麽。


    “安繡微瘋的很有特點。”安晴坐在輦車上,和身邊的人閑聊。


    頂著慕容凜的畫皮的姒,輕輕點了點頭。


    “以我們的說法,這叫做走火入魔,要是拿無魔的科技社會去看,應該可以叫做人格分裂。”


    如果安繡微能夠活下去,繼續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她有很大的可能分裂出另一個完整的人格。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互相幹擾之下,把事情弄的一團糟。


    “可惜了。”


    可惜安繡微是站在安晴的對麵,之前的仇怨並不能忽視。


    安繡微現在最恨的是安國公府,但這並不代表她不恨讓她落入那樣境地的安晴。


    姒的眼中閃過一絲紅芒,她將安晴的惋惜記在了心中。


    之後她會注意一些,盡量再給安晴找個同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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