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以北。


    幾日後。


    延安府地界。


    山川連綿,溝壑縱橫。


    錦衣衛遍及天下,戎狄騎兵潛入大正之後,就已經被錦衣衛所發現。


    並且,基本上都在錦衣衛監視之下。


    可笑戎狄,還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


    這些戎狄騎兵,帶著很明顯的目的而來,就是要在大正境內,襲擊護送公主出塞的隊伍。從而以大義出發,以大正推脫和親為名,大軍直接南下。


    戎狄搞這麽多事情,最主要的目標,還是大正與戎狄多年沒有大規模戰爭,也想要摸一摸大正的底細。


    “戎狄潛入大正境內的騎兵,如今已經知道的就有五千。”


    晁湯匯報著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他們都帶著糧草而來,平日裏就在荒山野嶺蟄伏,從不與大正百姓接觸,保密性極強。而且一般情況都是分散開來,百人為一隊。我們也是在半個月前,才探查清楚,他們在洛川一帶。”


    “至今沒有探查清楚,戎狄在洛川的老巢?”


    錢封消息很是靈通,他說過戎狄潛伏在慶陽府與延安府,錦衣衛也是探查,戎狄騎兵,就在洛川。


    戎狄既然潛伏在大正境內,自然會抹除一切行蹤,以達到不會暴露的目的。雖然基本上在錦衣衛監視之下,還是有時候,脫離監視。


    錦衣衛厲害,戎狄人也不是蠢貨。


    要是輕易的被探查到老巢,那麽大正麵對戎狄,就根本不需要這麽小心翼翼。


    “將軍,錦衣衛探查戎狄這些行蹤,就已經付出數百人的性命。”


    晁湯滿臉凝重:“這些戎狄韃子,極其擅長蟄伏,想要探查清楚,還需要時間。”


    正在說話間,忽然一隻信鴿飛來,落在晁湯的手臂上。


    晁湯取下信件看了一眼,隨後麵露喜色:“將軍,戎狄約莫千人,在靈牙溝出現!”


    “距離這裏多遠?”


    賈珞精神一振,戎狄一直都在潛伏,想要找到他們,就算是派出去斥候,也一時間找不到蹤跡。


    隻能依靠錦衣衛。


    “不足三十裏!”


    晁湯將信件交給賈珞,伸手一指東北方向:“那裏有水源,他們在那裏聚集,應該就是一個老巢。”


    “出發!”


    賈珞收起信件,催促戰馬前行:“斥候探路!”


    行了二十餘裏,斥候來報:“將軍,前方七裏,就是靈牙溝,但是那裏沒有戎狄兵馬的影子!”


    “沒有戎狄的影子?”


    賈珞心中一動:“難不成跑了不成?”


    猛然,賈珞看向前方,一條窄小的道路兩側就是高山陡壁,長滿灌木樹林。


    “這種地形...”


    賈珞猛然一驚,戎狄不見蹤跡,這裏埋下伏兵。


    到時候前阻後堵,滾石箭矢。


    怕是要全軍覆沒!


    再有,這裏太安靜了。


    現在雖然隻是二月,大雁已經北歸。


    北方的冬季,並非沒有飛鳥,前麵走過的路,尚且因為馬蹄聲響,驚飛一些飛鳥。


    前麵有問題!


    這段時間,賈珞可是熟讀兵書,研究了很長時間。


    紙上談兵,沒有實踐,眼前不就是將紙上的東西,變成可用的東西?


    “撲棱棱...”


    就在這時,一隻信鴿飛來。


    晁湯抓住飛鴿,取下信件看了一眼,隨後將書信交給賈珞:“將軍,戎狄兵馬,知曉朝廷兵馬到來,已經向另一個名叫側梁溝的方向撤退。”


    “撤退?”


    賈珞看向前方,眯了眯眼。


    一旦感覺這裏危險,賈珞就感覺,那條路就是張開嘴的巨獸,等著他自投羅網。


    “將軍,戎狄馬快,要不追擊,耽誤時間,到時候想要找尋他們的蹤跡就會很難。”


    晁湯在一旁催促:“側梁溝方向,地形更加複雜,一旦戎狄進入其中,到了三月初六,將軍隻能無功而返。”


    “晁百戶比我還要著急啊。”


    賈珞深深看了一眼晁湯,淡淡說道:“本將才是主將,晁百戶不要忘記,錦衣衛也僅僅是輔助本將軍。”


    晁百戶一愣,旋即苦笑:“將軍誤會,戎狄潛伏大正,雖然未曾作惡,但是也是錦衣衛瀆職,我們整個錦衣衛,在孫指揮使帶領下,一直都想著將功贖罪。”


    錦衣衛不僅僅是一個特務機構,更是有權調動兵馬,鎮壓叛亂,肅清反賊...


    按理說,戎狄潛伏大正,錦衣衛就可以將之剿滅。


    現在戎狄潛伏大正境內,超過五千之數,這就是錦衣衛的瀆職。


    晁湯說的合情合理。


    但是賈珞越發小心,感覺這個晁湯有些問題。


    “楊六。”


    賈珞叫來楊六,在他耳邊耳語一番,隨後看向晁湯:“本將軍要親自探查前方,晁百戶隨著本將軍前去吧。”


    “末將遵令。”


    晁湯趕緊馬上拱手。


    賈珞眯了眯眼,錦衣衛乃是天子親軍,除了皇帝之外,不受任何人的調遣。


    並且,錦衣衛見官大三級,晁湯雖是錦衣百戶,賈珞也是無權指揮他,就算是為了配合賈珞行軍,也回答的太幹脆。


    賈珞策馬而行,前行約莫兩裏,隨後勒馬而立:“今日兵馬行進數十裏,人困馬乏,現在就地紮營,埋鍋造飯。”


    晁湯看了一眼前方,眉頭皺了一下。


    並沒有吭聲。


    等著兵馬到來,晁湯詢問:“怎麽兵馬少了這麽多?看來京營兵馬,我需要上稟陛下,紀律散漫啊。”


    這個時候的晁湯,恢複了錦衣衛的跋扈與傲慢。


    “將軍。”


    賈珞手下這一支兵馬,千戶狄雷回稟:“一路疾馳,人困馬乏,所以一些兵馬,因戰馬疲累,放緩了馬速。”


    “哼...”


    晁湯冷哼一聲。


    隻是他還沒說話,賈珞就已經開口:“既然是人困馬乏,就地紮營休息,埋鍋造飯...我雖然立功心切,也要體恤手下兵馬。”


    “傳我將令,就地休息,埋鍋造飯。”


    賈珞翻身下馬,取下大弓。


    晁湯也是翻身下馬:“將軍,戎狄就要逃離我們的監視範圍,鑽入深山老林,就很難捕捉行蹤...”


    賈珞也不吭聲。


    而是彎弓搭箭。


    原本散亂的兵馬,忽然列隊,一個個取下長弓,紛紛彎弓搭箭。


    晁湯一愣:“將軍,何必在這裏浪費箭矢?”


    “埋鍋造飯的時候,練習一下箭法。”


    賈珞笑道:“放心,這次我們帶的箭矢足夠!”


    “咻...”


    隨著賈珞手中箭矢帶著尖銳呼聲射出,賈珞身後的兵馬,紛紛跟著賈珞射箭。


    箭矢如雨,瞬間落入前方小道兩側的密林裏。


    “唏律律...”


    猛然間,原本安靜的密林中,戰馬嘶鳴。


    “轟隆隆...”


    密林中,巨石滾落聲音傳來。


    “啊...”


    慘嚎聲接二連三響起,不斷有戰馬從小道兩側坡上奔下。


    晁湯頓時懵住。


    賈珞翻身上馬,低喝一聲:“將晁湯抓住!其餘人,隨我走!”


    賈珞抽出箭矢,彎弓射箭,短短兩個呼吸時間,就已經射出六支箭矢。


    前方灌木叢林,賈珞也不知道幾支箭矢射中目標。


    不過百丈距離,賈珞騎著黃驃馬,很快來到小道處,抽出大刀,衝入狼狽的戎狄兵馬中:“殺敵!”


    “殺敵!”


    山坡上,不斷有人回應。


    “殺敵!”


    戎狄兵馬不斷逃竄,山上有巨石滾落,這不應該是他們埋伏大正兵馬的套路?


    大正兵馬,什麽時候識破了他們的埋伏?


    從而從後麵包抄?


    大正多少兵馬?


    本就是客場作戰,又是突然遭到襲擊,戎狄騎兵頓時慌作一團。從山坡上奔下逃竄,然而麵對他們的就是箭矢如雨。


    “殺!”


    小道很窄,兩匹馬並行都難,戎狄聚攏在這裏,向小道另一側逃竄。


    然而,另一側不知何時,已經有兵馬阻路,箭矢不斷射擊。


    “死!”


    當賈珞斬殺最後一個戎狄騎兵的時候,看著前方堵著戎狄退路的小道口,隻剩下幾個大正騎兵還活著,眉頭瞬間凝起。


    戎狄兵馬殊死反抗,一千餘人,竟然逃走近半!


    戰鬥力很強!


    這還是在賈珞突然襲擊的情況下,四麵合圍的基礎之下。


    “收攏戰馬,統計傷亡!”


    賈珞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埋鍋造飯!”


    隨後,賈珞看向晁湯,晁湯不斷掙紮:“賈將軍這是何意?”


    賈珞嗤笑一聲:“別傻了夥計,從你催促本將追擊戎狄的時候,本將就發現了你的不對勁。隨後,本將下令埋鍋造飯,而你嗬斥狄千戶的時候,本將軍就已經斷定,你...背叛了朝廷!”


    晁湯臉色劇變,隨後哈哈大笑:“賈珞!你順風順水,可你知道我祖上三代都是百戶,我立下多少大功,最終我的母親沒銀子看病,我依舊還是百戶!”


    晁湯突然破防:“我的功勞,都被有靠山,有人脈的人占有,錦衣衛南鎮撫司鎮撫使,貪墨了我多少功勞?”


    “可笑啊可笑。”


    “大正已經腐朽,該亡了!”


    晁湯眼珠子通紅:“我的兒子,被樂慶郡王世子打死,最後賠償了十兩銀子,樂慶郡王世子屁事沒有,依舊煙花柳巷!”


    “定城侯看上我侄女兒,直接搶走做了小妾,當晚就被曰死,向外謊稱暴斃...”


    “賈珞!”


    晁湯聲音淒厲:“我恨啊!你,效忠如此可笑的朝廷,你這是助紂為虐!”


    賈珞沉默,許久之後,輕聲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不是救世主,改變不了這個世界,也做不到兼濟天下,我隻能做好我自己。”


    或許,有朝一日,身居高位,能夠做些什麽的時候...


    興許,我可以為這天下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但是絕對不是現在,賈珞如今身份地位,想得越多,死的越快。


    沒有能力之前,一切的美好向往,都是夢幻一般。


    也是催命符,會影響賈珞對於身邊一切的判斷,誤導賈珞,對於人物的分析與認知。


    “將他帶走,交給錦衣衛。”


    賈珞吩咐完,望著遠處天空發呆。


    任何的時代,晁湯這種人都存在。


    誰又能改變世界?


    都不過是世間苟活罷了,有的人富貴了一些,有的人貧窮了一些。


    世界,本不公平。


    “報!”


    賈珞沉默的時候,一個斥候忽然來報:“將軍,距離我們最近的幾處兵馬,受到襲擊!”


    “上馬!”


    賈珞猛然起身,翻身上馬:“救援我們的袍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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