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沒有搞田邊地角見縫插針的人眼裏,夜晚從自己開荒的邊角地上挑點東西回來,很是羨慕,但是對於那些找地方、栽種作物、能收到自家屋裏的人來說,也有很多麻煩。因為不是以集體的名義種植的,就沒有什麽保障,割豬草的,割牛草的,放牛的,誰都可能找到它,見財起意用了它。種植的人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去看護它。所以最保險的地方就數蓮子湖邊了。


    去年冬裏,蓮子湖因為淤泥深,大隊聯合周邊幾個相鄰的大隊,把蓮子湖的水放幹了,目的是要利用農閑不上水利工地,把蓮子湖的淤泥清挖一下,好讓來年蓄水多一些,泄洪快一些。所以,把湖底的淤泥挖上來,堆積在兩岸,而且又把這些淤泥平整了,形成了很像樣的坡岸。集體是沒有餘力來管這些地方的種植的,這樣就給見縫插針的人留下了機會。當然大家都住在一條邊,每個人都擁有自己對應的蓮子湖坡岸,這就自然可以各自對應種植了。


    有的人會算計,一春一秋,都會種,但是誰知道能不能收到手呢?於是有的人就種了豌豆,有的人就種了油菜,還有的種上了蔥蒜,最有劃算的人是長坤的姆媽,她隻要長坤去撒了一些紅梗的油菜(本地人叫著辣菜),因為它生長旺盛,生性苦辣,又不能割來給豬啊、牛啊吃,而且辣菜成熟要比油菜籽早,所以他姆媽認為種辣菜是最安全、最可靠的作物。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長坤家種的辣菜籽要成熟的時候,早晨長坤去蓮子湖挑水,發現他們家裏種植的辣菜籽被人一夜之間全部收走了,隻留下了一岸的辣菜樁子,這不就像上門搶劫一樣嗎?長坤一時怒火上來,恨不得用炸彈把整個蓮子湖炸平了。可他轉而一想,這麽長一條坡岸,要收割、挑走總會有個來去的路徑吧。於是他就隨著坡岸上下找了一遍,卻沒有發現遺留、掉落辣菜籽渣草、穗頭的痕跡。又朝對麵湖岸看過去,發現那邊好像有拖滑腰盆(荊州人用來在水麵上抓魚,撈水草的一種腰圓形的大木盆)的泥印子。


    長坤連忙把水擔回去了,再到蓮子湖邊看,這時還沒有到出工的時候,他就脫下外麵的衣服,下水直朝對岸劃去。長坤隨著腰盆拖滑的痕跡一下就找到了鄰隊一戶人家門前,果然不錯,剛收割的辣菜籽還整齊地碼在門前。他也沒有驚動那家人,隻是趕快返回湖對岸,穿上衣服,回去向家裏人說了這個事情。


    他的女人春霞一聽,立馬就毛咋咋地跳起來了。這次長坤吸取了上次蘿卜被偷的教訓,要春霞不要瞎咋呼。商量說:“我們是不是去找隊長長鎖,幫忙到鄰隊去討回來?”


    他的姆媽就說:“這個恐怕不可靠,因為這不是隊裏的東西被盜了,長鎖不一定願意出麵。再說,長鎖才當了幾天隊長,鄰村的哪個人知道他是誰呢?”


    春霞也把眼睛朝長坤一橫,你還想文功駕武的、很體麵地去要回來?他既然敢做這事,就可能是個不講臉麵的人,他還怕你找他麻煩嗎?黑毛豬家家有,他反過來說:難道就是你家裏能種辣菜籽嗎?


    春霞這樣一反問,把個長坤和他的姆媽都問倒了,三個人一時都沒有話說。


    過了一會兒,長坤的姆媽說:“我去到翠英家去看看。”自從上次春霞與長銀鬧了糾紛,長坤的姆媽就很看重翠英了。她認為翠英不僅知情懂理,還會給人想出遇事轉彎、下坡的辦法。


    長坤也沒有攔他的姆媽,把做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想法,找翠英能想出個辦法更好,即使是想不到辦法,也沒有吃什麽虧。


    翠英正準備要出門,看到長坤的姆媽來了,就招呼她坐下。說:“您老這麽早來我家裏,有什麽事嗎?”


    長坤的姆媽就把她家在蓮子湖坡岸種的辣菜籽,被對岸人偷割的事告訴了翠英。說:“我們家裏的長坤和春霞,你是知道的,隻會瞎咋呼,沒有什麽主見。”翠英就說:“這事不能隨便說的,您想這又不是在一個隊裏,沒有真憑實據那是要引出大事的。”


    長坤的姆媽說:“我的長坤早晨到蓮子湖挑水看到了,又跟著對岸的腰盆拖滑的痕跡,尋到那家的門口,看到了碼得很好的辣菜籽捆。”


    翠英就問:“長坤看到了辣菜籽捆,有沒有走進他家問詢呢?”


    長坤的姆媽說:“長坤怕驚動了那家人,說不清楚,就悄悄回來了。”


    翠英想了想說:“這事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我看最好是去找文迎哥商量一下,他是多年的隊長,也與鄰隊的幹部認識。如果真是這樣的,他會想出辦法來的。”


    長坤的姆媽一聽是這個理,就說:“我回家告訴長坤,讓他去找文迎。”


    翠英送走長坤的姆媽就到豬場做事去了,後來聽說,長坤就請人把文迎抬到鄰隊幹部家裏,由文迎出麵就不聲不響地把這事給了結了。長坤夜裏把那些辣菜籽捆拖回來,後來還給文迎和翠英家裏送了新炸的菜油。自打這事後,在朱家鋪人的心裏,文迎隊長好像還是隊長一樣,有什麽事大家還是願意到他家來,找他拿個主意。


    紅芬卻越來越不願理文迎了,有時帶著老三根生去上工,有時故意挨時間不做飯,最要命的是不幫文迎擦洗身子,有一天文迎叫巧玲去到翠英家裏,說:“我爹爹請您上工的時候,如果遇到了帶刀(剃頭的)師傅,幫忙給他說一聲,請他到我們家裏來幫我的爹爹剃頭。”


    翠英聽了答應說好的,但在心裏就想:紅芬這是怎麽了?自己的男人出了麻煩就真的不管了嗎?醫生還交代要紅芬幫文迎每天搓洗下身的,看來更是不可能。隊裏的帶刀師傅是專門給隊裏的男女剃頭剪發的,不需要幹農活,隻要按時給村裏人剃頭剪發,大家沒有意見的話,就能記十分工。紅芬的娃兒和她自己也要剃頭、剪發啊,怎麽就不管文迎了呢?翠英確實有點想不通,但是還是專門去找帶刀師傅說了,要他到文迎家裏去幫文迎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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