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大暴雨過後就是幹旱,俗話說:久旱必有久雨,久雨必然久晴。前段時間的連續大暴雨,蓄滿了蓮子湖周邊的河湖港汊,各隊組織車水排澇,可是還沒有晴幾天,稻田裏又沒有水了,隻得車反水(就是把蓮子湖的水車到稻田裏)。因為水稻正在拔節揚花的時候,不能缺水,所以又是日夜輪班車水。就在湖水快要見底,河水還沒有放進來的空間,男人們就有人提議說:現在正是撈魚摸蝦的好時機,利用吃中午飯的時候,帶上捕魚的家夥下湖捕魚,改善改善生活。


    以前像這樣的時候,大家都是很齊心的,不需要隊裏安排,隻要誰領頭說句話,立馬就會全村出動,下蓮子湖捕魚。


    蓮子湖在沒有成立生產隊的時候,就是一條自然形成的積水的內湖。後來成立生產隊了,公社的水利站就組織沿湖的生產隊,把湖岸整修了,把湖裏的荷花蓮藕給慢慢消滅了。因為荷花蓮藕多的時候,正是雨季積澇的時候,滿湖的荷花雖然好看,但是它影響囤水和排澇,所以蓮子湖就隻剩下一個名字,而沒有了荷花蓮藕。


    一連幾天的大暴雨,讓所有河湖港汊的水都串聯起來,大小的各種魚蝦也就集中到了蓮子湖裏。再接著一段時間的幹旱,就給沿湖的人帶來了撈魚摸蝦的機會。


    通常下湖捕魚的時候,各個生產隊下湖的人都會有個規矩,就是按照居住的地方,自然形成一個捕撈的界段。吃午飯前,大家先在湖岸上等齊了,再拿著各自的捕撈工具分段排列好。因為以竹罩(一種用細竹條編製而成的圓形的捕魚工具)為主,這種竹罩也就是五十多公分高,落水的直徑不到一米,要想能在短時間內捕到魚,就必須要捕魚的人一個一個挨著,在水裏齊步一罩一罩地往前罩。這樣水下的魚兒就沒有躲閃的機會,不是被你罩著,就會被他罩著。


    因為湖水已經隻有竹罩那麽深了,所以魚被罩在竹罩裏就會亂撞,捕魚的人拿著竹罩的手,就會有震動的感覺,然後隻要伸手在竹罩罩著的水裏一撈,魚就會被抓住。如果是站在湖岸上看熱鬧的話,你就會覺得像千軍萬馬打仗一樣,隻聽到水麵上竹罩出水、落水“擦擦擦”的聲音,好像萬馬奔騰時馬刀砍殺“唰唰唰”一樣,那種氣氛特別讓人震撼。湖麵不是很寬,可以一字排開十多個人。一個隊裏下湖捕魚的人大概有一百多男人,就能排出十多個隊列。還有在湖邊上用趕罾(一種三麵有網,一麵趕魚進網的小魚具)撿漏網魚的老人,也有在男人的前麵用推網子(一種用竹竿挑起的比漁撈大一點的漁具)撮魚的女人,那個壯觀的陣容,不到荊州那裏是很難見到的。


    在朱家鋪下湖撈魚的人中,最厲害的要數長恒了。因為他以前常年在河湖港汊間穿行、捕撈,接觸了四鄰八鄉中摸魚撈蝦的高手,學到了各種捕撈的真本事。翠英是聽說過長恒捕魚的本事的,文迎家裏的漁具很全,旺生也隻用一樣漁具,文迎現在又不能下湖了,所以翠英就把文迎家裏的竹罩借來,要關興跟著長恒下湖去學捕魚。因為她覺得男娃兒要想成為一個像樣的男人,就必須要經見各種場麵,學做各種事情。


    長恒也很樂意帶著關興,因為關興讀書出了名,但是他長恒也不是一無所用,長恒願意跟關興學認字,關興現在樂意跟自己下湖學捕魚,兩人就扯平了。


    下水以後,關興和長恒排在一處。首先長恒就給關興說了用竹罩罾魚的辦法,一是不要著急,盡管一罩一罩地往前挪,二是每一罩下去後,要用幾秒鍾的時間,感覺一下手上握著的竹罩的動靜,看竹罩裏有沒有震動,如果有的話,就用另一隻手再拍拍竹罩,或者用手伸進竹罩的圓孔裏,把水再次用力攪動一下,魚在竹罩裏就會想鑽出去,鬧出更大的動靜。這個時候再用手沿著竹罩的裏麵,撈幾圈就會抓住魚。


    關興隻見長恒一邊給他講解,一邊在竹罩裏撈,突然手臂一抖,就抓出了一條小草魚。關興看了就像自己親自抓到了魚一樣激動,伸手要去接過長恒手中的魚。長恒卻把那條魚丟進了竹罩裏,對關興說:“你伸手進來我的竹罩裏撈一下試試,看你能不能把這條小草魚抓到手。”


    關興聽了立馬來了興趣,就用左手用力按住長恒的竹罩,再把右手伸進竹罩裏去抓魚。那條草魚因為被人抓過受了驚嚇,再到水裏後就好像藏著,不再敢動了。關興伸手進去撈了幾圈,一點動靜也沒有,心裏就有些發毛:明明剛看見長恒把抓住的草魚放進去了,怎麽自己一來就撈不著呢?


    長恒看出了關興在水裏情形,就說:“剛才那條魚已經受了驚嚇,它是不會隨便遊動了,你的手必須要反一圈、正一圈的攪動,讓它不敢藏著的時候,你才能抓住它。”


    關興聽了長恒的話,就照著法子試了試,果然魚就撞到了自己的手上,一用力就把那條草魚抓出來了。兩人同時高興地大笑起來,再看別人已經朝前罩出了很遠了。


    長恒帶著關興還是很耐心地一罩一罩往前趕,長恒突然沉下身子,往泥裏撈了幾次,沒有撈到什麽。關興就有些沉不住氣,“你怎麽了,是不是手腳受傷了?”


    長恒沒有做聲,隻是換了一口氣,把頭伏在竹罩上,整個身子緊貼著竹罩的上孔,把手長長的伸進去,好像有個什麽東西很難抓住一樣。關興來了興趣,想走過去幫長恒壓住竹罩,隻見長恒一咬牙,從竹罩裏撈出了一條把黑魚,足有兩斤多重。關興幫他接過大黑魚,放進了長恒背上的魚簍裏。


    關興看到長恒的驚險一幕,真是信服他了。就一邊朝前罩,一邊問他:“你怎麽知道是條大魚的?黑魚和其他魚在竹罩裏有什麽不同的感覺?”


    長恒說:“這條黑魚是前麵的人,罩住了沒有抓到的。它的最大狠氣就是鑽進泥裏去,我第一次感覺到了裏麵有魚,但是攪了幾圈水都沒有感到什麽動靜,心想,肯定是在泥裏麵,所以就把手伸到泥裏去,一坨一坨地摸捏,最後總算把它抓到了。”


    關興聽了,真是長了見識。雖然自己到現在還沒有罩到一條魚,但是總覺得這比在學校聽課、做題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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