姍姍給架到一間牆壁粉刷得雪白的大屋子裏去。


    大屋子很幹淨,也很漂亮。幾扇大窗戶上,掛著白紗的窗簾。地板上立著一道白綢子的屏風。屏風的空隙中,露出一個很高的白油漆架子,架子上擺滿了一樣大小的瓶子。


    屋子裏,有一大群孩子排在那兒,每個孩子的兩條胳膊,都有兩個長著獨角的大個子揪著。姍姍也被挾持著,排在最後。


    屋裏有一股藥味兒,就像醫院裏聞到的。姍姍一邊掙紮著,一邊想:“這是什麽地方?他們把我弄到這兒來,要幹什麽?”


    其實,門口明明掛著個大牌子,寫著:


    造就人才公司 預備部


    第一課堂


    白漆木架上的那些玻璃瓶子吸引了姍姍,她看出那些玻璃瓶子裏裝滿了紅藥水。


    “不,這不是紅藥水,這是風!”


    一點兒都不錯,在扇子公司,抽風老太婆抽出來扇子的風,就是這樣子的,也是裝在這樣有一個白橡皮塞子的瓶子裏!


    “哈,原來汽車拉來的那些‘風漿’就在這兒!”姍姍高興地想,“我要是搶一瓶子就逃走,小扇子就有風啦!”


    可惜這兒有那麽多打手,那抓著她胳膊的手,又像鐵鉗子似的,她根本沒辦法掙脫。


    姍姍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個穿著白長衫,頂著白帽子,尖嘴猴腮的瘦子走出來。他端著一個大盤子,裏邊滿是拇指粗細的小玻璃瓶兒。他把小瓶兒一個個放到架子上,每瓶風漿前邊擺一個。接著,他拿出一支注射器來。


    排著隊的那些小孩子一見,都哇哇哭起來,叫著:“我不要打針!我不要打針!”


    可是那尖嘴猴腮的瘦子並沒給孩子打針,倒給那些大玻璃瓶子打起針來。


    他踩在凳子上,把一個小瓶兒裏的藥水抽進注射器,又把注射器的針頭插到一個大瓶子的白橡皮塞子裏,把注射器裏的藥水擠進去。


    真好玩兒!大瓶子裏紅色的風漿突然“呼”一下子變了顏色,成了乳白色的。


    那個穿白長衫的瘦猴子又把第二個小瓶兒裏的藥水注射到第二個大瓶子裏,大瓶子裏的紅色的風漿變成了綠色的。


    孩子們都驚奇起來,誰也不哭了,睜大了眼睛看那瘦猴子變戲法兒。


    不一會兒,白架子上幾十個大玻璃瓶子都變了顏色,有的像橘子水,有的像咖啡,有的像櫻桃酒,有的像牛奶,花花綠綠,特別好看。


    都弄完了,那個瘦猴子從凳子上蹦下來,筆直地站在地上,朝白屏風後邊鞠了個躬。


    白屏風後邊叮叮當當一陣響,走出一個披著白長衫,穿著銀色高跟小皮靴的老太婆來。


    “抽風老太婆!”姍姍不由得叫了一聲。


    姍姍弄錯了。這不是抽風老太婆,這是“造就人才公司”的經理。


    “造就人才公司”的經理拿起一個很大的注射器來,對排著隊的孩子們說:“別害怕,一點兒都不疼!”


    已經停止哭的那些孩子,齊齊“哇——”一聲,又哭起來了。


    姍姍看見那麽大的注射器,也急了,她大叫一聲:“反對打針!我什麽病都沒有,打什麽針!”


    她的叫聲壓倒了“哇哇”的哭聲,老太婆聽見了。她抬起頭來,笑著說:“這可不是退燒針,這是使你們增加才幹的針。白色的是智慧、灰色的是勇氣和鬥爭精神、藍色的是辯論的才能……”


    排在最前邊的是一個梳著小辮兒的女孩子,腦門兒上寫著白色的w-3。這就是剛才跟田田在一個屋子裏,討厭學習的那個小姑娘。她現在拚命想掙脫,可是兩個長犄角的家夥牢牢揪著她,怎麽也跑不掉。小女孩哭叫起來。


    老太婆看看她腦門兒上的字,就把注射器針頭插進橡皮塞子,抽滿了像牛奶一樣的藥水。兩個打手把小女孩的腦袋按在桌子上。


    “按住她的腦袋幹什麽?打針可不是這樣子……”姍姍一時非常納悶。


    隻見老太婆對準那女孩兒的腦袋,“嚓”地一聲,把長針頭插進去。


    原來是往腦袋裏打針!姍姍嚇得全身發軟。


    老太婆把一管子牛奶似的毒藥都注射進去了。針插進去,那小女孩兒反倒不哭了。拔出針來以後,她張大了嘴巴,瞪著眼睛,傻呆呆地瞧著老太婆。


    老太婆問她:“一加一等於幾?”


    小女孩說:“等於八。”


    老太婆又問:“六乘以六呢?”


    小女孩說:“等於七。”


    老太婆說:“對對對!對極啦!——這個字念什麽?”


    老太婆舉起一塊硬紙板,那上麵寫著一個“天”字。


    小女孩說:“念‘大’!”


    老太婆高興地說:“最最最聰明的孩子!好,現在再給你看一樣東西!”


    老太婆從桌子抽屜裏取出一本書,舉在手裏。那小女孩一見這本書,忽然用雙手抱住頭,喊叫起來:“唉呀,疼死啦!唉呀,疼死啦!”


    小女孩疼得在地上翻筋鬥,豎蜻蜓,就跟孫悟空聽見唐僧念緊箍咒似的。老太婆舉著書本,開心得格格地笑起來。


    老太婆把書放進抽屜,那女孩子的頭馬上就不疼了。


    “現在,你從預備部畢業啦,”老太婆對小女孩說,“可以到本部去深造啦!”


    小女孩傻呆呆地跟著兩個打手走了。老太婆喊:“下一個!”


    排在第二個的是個男孩子。這孩子的腦門兒上寫著藍色的m-l。他就是那個因為別人不小心碰了他的鼻子,就罵了別人一句的男孩子。


    老太婆往他腦袋裏注射了一針藍色的藥水。


    一拔出針來,這男孩子的舌頭就跳動起來,他像開機關槍一樣地叫:“你剝皮!你剝皮!你剝皮!……”


    老太婆興高采烈地把這孩子拉到屋子中間的空地上,對他說:“你就站在這兒,等會兒還有你的事情呢!”


    下一個是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老太婆往他頭裏注射了老鼠皮色的藥水。老太婆拔出針來,一揮手,兩個打手把這小夥子架到屋子中間的空地上,撒開手。


    這小夥子直奔剛才那個男孩子。


    那男孩子還站在那兒喊著“你剝皮”呢!


    小夥子把大拳頭伸出來,在那男孩子鼻子前晃了晃,吼道:“你再罵一句,看老子不揍扁了你!”


    那男孩子根本不理這一套,瞪著眼睛說:“你剝皮!你剝皮!”


    這小夥子掄起拳頭,照那孩子的臉,狠命一拳。那孩子“咕冬”一聲倒在地板上,鼻子裏噴出血來。可是他嘴裏還叫著“你剝皮”。


    這工夫,老太婆又給下一個人打了一外老鼠皮色的藥水。這也是個壯小夥子。針一拔出來,這小夥子一直衝到地板中央,先照準地上躺著的那孩子狠踢了一腳,又調轉頭來,對著正打那孩子的小夥子猛擊一拳。


    這下子,兩個壯小夥子就扭到一處去了。這一仗打得好凶!


    老太婆開心極了,她手裏還捏著注射器,就趕過來助威。她一會兒喊“加油哇!加油哇!”一會兒又“格格格格”地笑,活像隻剛剛下了蛋的老母雞。


    一個小夥子抓住了另一個的頭發,使勁往底下拽,弄得那一個抬不起頭來。老太婆在一旁跳著腳尖聲叫:“打他的肚子!用拳頭打他的肚子!——唉呀,笨蛋!這麽打!對,就這麽打!棒極啦!”


    那小夥子肚子上挨了一拳,手鬆開了。這小夥子趁勢又一頂他的胸,把他頂了個仰麵朝天。這小夥子緊接著撲上去。


    老太婆又給躺在地上的那個出主意,尖叫著:“抱他的腿,快!對,就這麽著!把他撂倒!撂倒!太好啦!”


    老太婆捏緊拳頭,舉起兩條幹柴棒一樣的胳膊,尖聲叫著、格格笑著、用力跳著,小皮靴在地板上跺得叮叮當當直響,身上披的白長衫也掉了。她好像比那兩個打得滾滾爬爬的人還要賣力氣。


    連姍姍都覺得這場廝打有些可怕了。可是更可怕的還在後頭呢!


    老太婆一揮手,那個穿白長衫的瘦猴子和另一個穿白衣服的助手抬來一口大箱子。


    箱子裏裝滿了武器:石頭、棍棒、切菜刀、斧子、三棱刮刀、匕首……


    老太婆尖聲向那兩個打得不可開交的年輕人叫著:“快來呀!來呀!這兒有家夥兒!用什麽有什麽,快來挑哇!來呀!”


    兩個人正打紅了眼,都奔過來搶武器。一個抓住了碗口粗細的大木棒,一個操起了一把三棱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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