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吟費力掙紮著,用手掌抗拒地推他的臉。


    景禦抓住她亂動的手,微微抬起身幽幽地盯著她。


    “你不是說隨便我想做什麽嗎?”


    沈星吟惱了,質問他:“殿下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聲聲喚我殿下,我當然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我不是隨你玩弄的物件。”


    “你求我放他們走的時候,可曾想過你要麵臨什麽?”


    沈星吟沒有答話,別開了頭。


    沒錯,這是她自己選的。


    如果他非要這樣碾碎她的自尊,那好,隨便他。


    景禦有些粗暴地掰回她的腦袋:“說啊,你怎麽不說了?”


    “我無話可說。”


    景禦覺得無趣,心裏又實在氣悶,冷著臉哼了聲,從她身上起來。


    “那個所謂的人工呼吸,我已經學會了,往後不必假手於人。”


    沈星吟不知道他究竟要表達什麽,疑惑地朝他看去。


    景禦卻是走出房間,啪的甩上了門。


    “殿下,”孤狼上來報告,“片語還在門外候著。”


    “讓她回銀莊去。”


    “是。”孤狼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院中再沒有其他人。


    他負手立在廊下,抬頭望向夜空上的明月。


    心跳又急又亂,怎麽都平複不下來。


    背後的手不由緊了緊。


    他一向自詡從容鎮定,唯獨在這件事上完全控製不住自己。


    控製不住要朝她發泄心底的怒氣,控製不住想要掠奪她的一切。


    他絕不容許有任何人從他身邊奪走她。


    她,隻能是他的。


    沈星吟,當初你就該老老實實送你的藥,何必做那些多餘的事。是你先招惹的我。


    屋內。


    沈星吟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周圍全是他殘留的氣息,腦海裏全是他的臉。


    氣怒的,冷然的,戲謔的,得逞的……像魔咒一樣一個接一個在她腦中浮現重疊。


    景禦對她一直都很禮貌很尊重,可現在的他全然顛覆了以往的形象,變得易怒、暴躁又粗魯。


    來到這裏之前,她一直在戰區獨來獨往,見過最多的是親人的離別。可她對於感情真的非常淡漠,如果每個人她都要去共情,那她早就瘋掉了。人太脆弱了,在炮火連天的戰區,人們連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哪有時間去談什麽感情。


    來到這裏以後,親人,朋友,師父,師弟,她的身邊突然多了太多人,她不習慣這種被關懷的感覺,她不知道怎麽去回報他們。她能做的,隻有盡她所能,做她認為對他們好的事。


    至於景禦,她以為他們是朋友,可他不斷在強調他們的合作關係。她以為他們隻是合作關係,他卻要她哄他開心,向她索取更多。


    她不知道他們究竟算是什麽關係。


    光是想要想明白其中的關係,她就覺得好累好累。


    沈星吟閉上眼睛。


    恍惚中,她又回到了白天孤狼和騰裏對峙的時候。


    這次她來不及阻止,孤狼和騰裏打了起來,之初被按在地上。


    她想衝過去,下一刻她就被壓倒在床上,冷峻的臉龐朝她傾覆而來——


    沈星吟驚醒,從床上猛然坐起。


    不知不覺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是夢,她鬆了口氣。


    屋內漆黑一片,隻有零碎的月光穿過窗戶紙落在地上。


    她起身下床,打開門走了出去。


    午夜的風迎麵吹來,沈星吟打了個冷顫,向手術室走去。


    旁邊的屋中,景禦全神貫注聽著屋外的聲音。


    “殿下。殿下?”孤狼喊他。


    景禦回過神,繼續剛才的話題:“盯住太子和左相,隨時提防他們的下一步動作。”


    “殿下是否要去看看三小姐?”


    “不必。”


    孤狼退了下去。


    景禦收起眸光,往自己袖間摸去。


    摸了好一陣都沒摸到,他又摸向腰間還是沒摸到,臉色一點點沉下去。


    仔細一回想,銀簪應該是在八珍樓。


    景禦眉間緊張的神情稍微鬆了點。


    一旦被太子拿到銀簪,太子定會給沈懋安上通敵叛國的罪名,到時候整個左相府都必死無疑。


    沈星吟她娘的身份不能暴露,他必須要找到一個突破口幫她脫身。


    老須子還躺在手術台上,孤影收拾了工具清理掉了血漬,守在一旁。


    沈星吟走過去,孤影立刻起身讓開。


    術後的24小時非常關鍵。


    沈星吟檢查老須子的生命體征,替他換了個氧氣泵,坐到孤影剛才坐的凳子上。


    “你去休息吧,我守在這裏。”


    “夜深了,三小姐還是讓屬下守在這裏吧。”


    “今晚隨時都有可能出意外,有些情況你處理不了,我必須得守在這裏。”


    “屬下陪三小姐一起守著。”


    “你守在這裏也沒用,累了一天了,你去休息會。”


    孤影猶豫了一會,應了聲“是”,走出了房間。


    沈星吟守了一夜,景禦也是一整夜沒合眼。


    兩人都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卻又非常默契地,誰也沒有打擾誰。


    術後第三天,老須子醒了。


    沈星吟給他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確定沒問題後,摘掉了氧氣罩和導尿管。


    老須子疼得嗷嗷叫,用沙啞的聲音直嚷著要喝酒,被沈星吟一個刀人的眼神瞪了回去。


    這三天下來,孤影也學會了一些術後護理的技巧,沈星吟把老須子交給孤影,揉著酸疼的太陽穴走出房間。


    別院的躺椅被搬了過來,景禦閉著眼睛躺在躺椅上。


    “過來。”


    沈星吟走過去,站在躺椅旁默不作聲。


    景禦睜開眸,向她伸手。


    沈星吟下意識往後縮去。


    景禦嘴角微抽:“我隻想你拉我一把,並不打算對你做什麽。”


    沈星吟將信將疑,還是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拉。


    他順勢起身,捧起她的手,將一套首飾放進她掌心。


    “兩日後,六公主生辰,你隨我一同進宮。”


    “公主說不定不想見到我,我還是不去了。”


    “你以為我會讓你一個人待在這裏?”


    沈星吟眼眸低垂。


    “給你的邀請帖已經送到左相府,衣服放在你屋裏,三小姐給公主的生辰禮也已經備好,我的要求很簡單,你隻需要待在我身邊。”


    “我知道了。”


    ---


    另一邊,左相府。


    六公主的邀請帖送到了王氏的手中。


    王氏來不及翻開,激動地拿著邀請帖去亭玉閣。


    沈采薇已經回了府,王氏從院外進來,向她揮舞中手裏的邀請帖。


    “薇兒,你看這是什麽!”


    院中蕩著秋千的沈子桀看去一眼,揚了揚嘴角,將千秋蕩得更高。


    沈采薇跑出來迎接,接過請帖邊問:“這是什麽?”


    “這是宮裏送來的,我早聽說公主要辦生辰宴,我就說不會忘了你,果不其然!”


    沈采薇翻開看了眼,臉色笑容逐漸消失,氣憤將邀請帖扔到地上。


    “幹什麽呢這是!這可是宮宴的邀請帖!”王氏立刻撿起來,小心地拍掉上麵的灰。


    “哼!根本就沒請我!上麵請的是沈星吟!”


    “怎麽可能!”王氏不相信,翻開邀請帖來看,臉色也變得難看。她馬上反應過來,“他們又不認識你是哪位小姐,邀請帖在我們手裏,我們還怕什麽!”


    “娘的意思是……”


    “去!當然要去!我們還要風風光光得去!”


    王氏抿著嘴角笑起來,把邀請帖塞進沈采薇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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