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淮之沒有離開厲家老宅。


    而是將車停在門口後,便沿著老宅外的那條青石板路緩緩向前走著。


    昏暗暖黃色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夜風習習,吹起身上的大衣衣擺。


    厲淮之低著頭,看著眼前青石板路上的影子,思緒不禁回到了陳玲還在自己身邊的那些年。


    這條路,他走了很多遍。


    好多次都是陳玲牽著著他的手,緩緩地在這條青石板路上走著。


    偶爾,他會好奇的去踩地麵上的影子,而陳玲總會在他的身旁笑眼盈盈的看著,蹲下身子拍著手在那鼓勵著他:


    “我們家阿淮真棒。”


    可隨著一陣迎麵吹來的涼風,將眼前陳玲的模樣吹散。


    厲淮之忽的停下了腳步,緩緩抬起頭,卻見前方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闖進了他的眼瞳中。


    昏黃的路燈下,明夕穿著棕色的大衣,她的發髻高高挽起,紮成一個精致的丸子頭,幾縷碎發不經意間垂落在額前。


    厲淮之的腳步頓了頓,深邃的視線卻落在她的身上無法挪開。


    隻見,明夕走到停在明家老宅門前的車前,她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敲了敲主駕駛側的車窗。


    緊接著,便看見女孩眼角帶笑的不知道在跟車內的人聊著些什麽。


    也許是他的視線過於熾熱,彎著腰透過車窗跟陳嘉豪說話的明夕話音微微一頓,像是有著某種預感似得,尋著男人深邃的眸光看去。


    兩人的視線,隔著一小段距離在空氣中相對。


    明夕嘴角揚起的笑意僵了一瞬。


    厲淮之。


    怎麽會在這裏?


    她疑惑地蹙了蹙眉,車內的陳嘉豪見明夕出神地望著前方,於是便也順著她的眸光看去。


    在見到厲淮之的刹那,陳嘉豪那雙深棕色的眼眸中不禁閃過一抹黯淡。


    “明夕,明夕?”


    陳嘉豪收回視線,叫了兩下明夕的名字。


    明夕回過神,轉過頭對上陳嘉豪那雙深棕色的瞳孔:


    “嗯?還有什麽事情麽?”


    “沒、沒有了,隻是......”


    “什麽?”明夕微微蹙了下眉。


    陳嘉豪欲言又止了半天,卻隻是搖了搖頭:


    “沒什麽。”


    陳嘉豪的唇角略有些勉強的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先走了,夜裏風涼,你別著涼。”


    黑色的轎車疾馳而去。


    明夕緩緩直起身子,動作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隨後轉過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剛才所站之處的方向。


    沒曾想,厲淮之還站在那裏。


    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她的心跳不自覺地加速了幾分。


    不遠處,昏黃的路燈燈光傾斜而下。


    他的身影在不遠處的昏黃路燈下被拉長,與周圍逐漸沉寂的夜色形成鮮明對比,透出一種孤高清冷的氣質。


    厲淮之的姿態慵懶的倚靠在身後略顯斑駁的石牆上。


    冷白修長的指尖間,夾著一支剛被點燃的香煙,嫋嫋升起的煙霧在昏黃的燈光下緩緩飄散,與他看向自己那雙深邃的桃花眸交織在一起。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為了這一刻而靜止。


    明夕不自覺的放緩了幾分呼吸。


    兩人就這麽隔著一段的距離,相互看著對方。


    片刻後,男人終於有了動作。


    他將燃燒了一大半的煙按滅,隨後朝著明夕的方向踱步走去。


    “厲先......厲總。”


    明夕撩起眼,看向走到自己麵前的男人,低聲跟男人打著招呼。


    之前是厲先生。


    現在是厲總。


    男人微微揚了下眉,喉間溢出一聲輕笑,語氣中帶著的不知是調侃還是試探:


    “明小姐對我這麽疏離,是怕男朋友誤會?”


    “不是,”明夕否認道,“厲總誤會了,我沒有男朋友。”


    “那剛剛的......”


    男人口中所指,是過來給明瑞達送藥材的陳嘉豪。


    “朋友。”明夕直接打斷了男人的話。


    女生那雙清澈的眼眸裏映著微弱的燈光。


    “哦~”眼前的男人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普、通、朋、友?”


    “嗯。”


    為了防止男人繼續問下去,明夕直接反客為主的問道:


    “這麽晚了,厲總怎麽還會在這裏?”


    “一些家事。”


    ......


    直到第二天,明夕才從明瑞達的口中得知,厲家前家主,也就是厲淮之的父親厲爵宬去世。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明夕正在給明瑞達喂藥,喂藥的動作輕輕一頓。


    難怪昨天那麽晚還會見到他。


    原來......


    是這樣。


    -


    厲爵宬下葬的那天,京南的天空被一層細密的雨霧輕柔地覆蓋,細雨如織,仿佛天空也披上了哀悼的黑紗。


    雨滴輕輕拍打著地麵,與空氣中彌漫的沉重氣息交織在一起,


    送葬的隊伍很長,大家執傘站在墓前,神情滿是悲傷。


    而距離厲爵宬墓地不遠處的樹林前,穿著黑色正裝的厲淮之執著黑傘靜靜地站在那裏。


    他手中的黑傘微微傾斜,遮住了大部分雨水,卻遮不住他眼中深邃而複雜的情緒。


    他的目光穿越人群,穿過細雨,最終定格在那隆長的送葬隊伍上。


    直到隊伍緩緩離去,消失在雨幕的盡頭,厲淮之才緩緩邁出步伐,朝著厲爵宬的墓地走去。


    看著墓碑上刻著的男人畫像,厲淮之緩緩蹲下身子。


    “厲爵宬。”


    男人低沉的聲音伴隨著雨點拍打在墓碑上的聲音,緩緩在空蕩的墓園裏響起。


    “你為什麽就連死也不肯放過她?”


    男人的聲音變得陰冷,語氣中像是透著無盡的恨意。


    明明是他間接性地逼死了陳玲。


    卻又要在死後跟她葬在一起。


    這就是他能想到的遲來的深情?


    還是懺悔?


    男人抬起手,指尖觸碰上墓碑上男人的模樣,低啞的嗓音中隱約透著幾分顫抖:


    “她到底看上了你什麽,竟然願意因為你去死。”


    “厲爵宬,宋潔沒有放過她,所以......”


    厲淮之神情寡淡的收回手,站起身子居高臨下的垂下視線,薄唇微啟:


    “我也不會放過她。”


    “她做過的一切,我都會討回來,給——”


    “我的母親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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