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丞磊蜷縮在了冰櫃旁邊,眼睛空洞無神,久久沒有閉上。


    高樓大廈頂層之上。


    宮徵臉色平靜,一語不發的看著手機上的信息。


    【盧曉昱車禍,當場死亡,司機已死。】


    【丞磊把屍體抱回了禦龍小區,還買了冰櫃】


    他咽了咽口水,事情似乎超出他的掌控。


    他拿起電話,語氣冷冽的問,“有沒有尾巴?”


    “處理好了。”


    “行,錢給你轉過去了,你先去國外待一陣。”


    電話掛掉後,宮徵把手機卡拔了出來,掰成兩半後,丟到了腳下的垃圾桶裏。


    第二天,丞磊一大早就出門了。


    他去到了派出所。


    “李警官,肇事司機怎麽樣了?”丞磊直接找上主事人。


    “額……他昨晚死了,”


    “怎麽會!?我親眼看見你們把他拷走的!人呢!你告訴我人去哪裏了!!”


    丞磊激動的扯住李警官的衣領,高聲大喊。


    李警官任由著少年發泄。


    “昨晚他剛到派出所沒多久,人都沒清醒,心髒病突發,死了。”


    聞言,丞磊像是被定住一般,絕望的低語,“心髒病……好一個心髒病!”


    突然,他想起了他哥,“他是故意的,絕對是有人指使的!”


    那個說一不二,心狠手辣的哥哥。


    “你們去查司機的賬單,去他家搜,肯定會有發現。”


    丞磊祈求的抓著李警官的手,眼裏盡是悲傷。


    “司機是孤兒,沒成家,平時都是住公司。”


    該查的都查了,這就是一起意外。


    “我知道你一下子接受不了,但是事情都發生了,逝者已去,節哀吧。”李警官說完,就離開了。


    “節哀?哼。”丞磊要自己查!


    下午,招財跟在丞磊後麵,看著丞磊找到了那天狼狽的媽媽。


    在她的講述中,原本那天她是沒打算出門的。


    但是突然有人打電話給她,和她說她家婆在菜市場暈倒了,她才推著寶寶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菜市場就在下一個路口,很近,所以她就沒有打車。


    等她關好門,轉身的時候就發現,娃娃推車就往下衝了。


    丞磊向她要了當初打她電話的聯係方式,可是撥打過去卻顯示空號。


    這條路斷了。


    丞磊沒放棄。


    他在周圍查找一切可能拍攝攝像頭,希望能找到娃娃車衝下去的原因。


    忙碌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找到了,卻被告知昨天的記錄消失不見了。


    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阻擋著他。


    越是這樣滴水不漏,他就越是肯定,這件事,和他哥哥宮徵脫不了幹係。


    “宮徵,你會後悔的。”丞磊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裏的恨意翻江倒海。


    丞磊並沒有找他哥,與他當麵對質,因為他知道,他聽不到他想聽到的真相。


    一天一夜沒有吃飯的他,肚子已經經受不住的發出疼痛的叫聲。


    他隱忍著,任由疼痛肆虐全身,似乎疼痛能讓他清醒一點。


    他沒資格吃飯,他身上的疼痛還不及希安承受的萬分之一。


    他沒有保護好他的女孩,如果連這些疼痛都忍受不了,那他真該死。


    回到家,他走到冰櫃一旁。


    “嘭”的一聲,雙膝跪下。


    “希安,我是不是好沒用啊。”


    “嗚嗚……”丞磊掩麵低聲哭泣。


    “哎……”


    歎息聲在空蕩的房間響起,無人能聽見。


    它不應該離開主人身邊,不然也不會讓這種低級的意外發生。


    這個世界主人的遭遇教會了招財,以後的每一個世界,它都不能離開它的主人一步。


    海市的夜,黑得越來越快,寒風也越來越冷。


    倏地,林希安抬頭望向天空,白色的像極了滿天星的雪花飄落下來。


    她伸了伸手,雪花穿透過她的手掌,灑落在地上。


    “磊磊,下雪了。”她喃喃低語。


    她想起了丞磊與她約定,海市初雪那天,他要做一桌子她喜歡吃的菜,吃完飯後撐著傘,和她一起漫步在初雪中。


    他說,海市有個浪漫的傳說,與相愛的人撐著傘,漫步在初雪中,他們的愛情就會得到雪女的祝福。


    這樣,他們就能一生一世的在一起。


    招財看著已經哭暈了的丞磊,搖了搖頭。


    “愛情,會讓人這麽痛苦嗎?”招財忍不住發問。


    它體會不到,它也理解不了。


    “你不懂……”林希安幽幽說道。


    “切,我也不想懂。”


    “明天還有一天,你必須得走,知道了沒?”招財叮囑道。


    “知道……”林希安俯首,看著已經蓋上薄薄一層白雪的海市,眼裏是淡淡的憂愁。


    “滴答滴答……”客廳鍾表響起秒針撥動清脆的聲音。


    倒在地上的丞磊閉著眼睛,手在胡亂擺動著。


    一看就是做夢了。


    “我錯了,我錯了……”夢裏的丞磊抱著林希安,痛苦不已。


    “我好冷,磊磊,我好冷啊……”女孩睫毛上潔白的霜一上一下的抖動著。


    丞磊立馬抱住女孩,試圖讓女孩更加暖和。


    但是一點用都沒有!


    他隻覺得懷裏的人越來越冷,他也變得越來越冷。


    他的眼淚止不住直流,牙齒輕顫,“對不起,希安,對不起……”


    “太冷了,我好難受啊,磊磊……”


    招財看著丞磊眼角的淚水不停往下流,很快,地上出現一灘明顯的水痕。


    “希安——”惶恐不安的聲音在大廳響徹。


    丞磊上半身猛的坐起,愣了一秒後,連滾帶爬的攀在冰櫃上。


    他打開冰櫃,刺骨的寒氣撲麵而來,他那向前伸的手赫然頓住。


    他的女孩,是那麽的怕冷。


    他居然把她放進她最討厭最不喜歡的地方。


    他真該死。


    他把女孩抱了起來,手上的冰冷在痛述著他的罪行。


    “希安,對不起,不會再讓你冷了。”


    他不應該為了一己私欲,把她放進冰櫃裏。


    丞磊脫下外套,把冰冷的女孩抱在懷裏,用黑色的大衣裹住,用被子把他們兩個一起裹住。


    他貼著她那冰冷的慘白的臉,哆嗦著,“我帶你去暖和的地方,一會兒就不冷了……”


    招財就這麽看著,看著殯儀館的人把屍體帶走。


    看著丞磊一邊痛哭一邊把人推進了焚燒爐。


    看著他抱著盧曉昱的骨灰泣不成聲。


    看著他撐著把紅色的傘漫步在大雪中……


    第二天,丞磊早早就起了。


    他把盧曉昱的骨灰裝在了一個小小的,透明的玻璃瓶裏,然後把瓶子用一根黑色的繩子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默默的,麵無表情的坐在餐桌上吃早餐,機械的進食,仿佛隻是在完成任務一般。


    桌子的另一頭,擺放著一模一樣的早餐。


    他抬頭,“希安,今天的早餐喜歡嗎?”


    “不喜歡啊,那明天給你煮你喜歡吃的雲吞,好不好?”


    丞磊溫柔的撫摸著玻璃瓶,嘴角微微勾起,隻是眼眶濕潤,些許發紅。


    招財…………


    這一天,它看著丞磊認認真真的上課。


    接近瘋狂的寫試卷,做筆記,課後不停的向老師問題目。


    除了偶爾與脖子上的玻璃瓶講話之外,像極了平時和林希安一起上學的模樣。


    林希安鼻子酸酸的,眼眶熱熱的,但是淚水就是流不出來。


    她的男孩啊。


    她知道,丞磊想完成她的願望,那個讓他考上北都大學的願望。


    他不再執著尋找殺害她的凶手,不是他放棄了,而且他必然做好了某個決定。


    她不敢想象,高考結束之後,他…………


    “如果我們走了,這個世界還會正常運行嗎?”


    “會正常運行,像現實世界一樣。”


    “哦。”


    “任務失敗了,是嗎?”林希安淡淡的開口。


    “目前沒有顯示。”招財查看了一下任務欄。


    “走吧,我們回去吧。”林希安的聲音像是從幽穀傳來,空靈寂靜。


    人來人往的馬路上,一個巨大的深邃的黑瞳突然出現在半空中。


    教室裏,正在拿著筆寫字的丞磊,心髒似乎被根羽毛輕輕撩撥。


    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麽,猛的朝窗外看去。


    他從脖子裏掏出玻璃瓶,眼底閃著破碎的光。


    “是你,想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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