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道長拿出一幅畫,展開在啊蠻麵前,“是不是她?”


    阿蠻歪頭想了一會兒,搖頭,“不像,感覺師娘更漂亮一些。”


    “你再認真看一下,真的不像嗎?”


    阿蠻還是第一次見師傅情緒浮動如此之大,低頭,認真的打量起畫中的女子。


    在看到畫中人眼睛時,愣了一下,猶豫道,“德妃的眼睛同師母的眼睛挺像的。”


    隻有眼睛嗎?


    雲清道長失落的癱坐在長椅上,眼底的光一下子暗淡了。


    突然,他想起了什麽,一把抓起啊蠻的手,“小安子是怎麽跟你說的,你再跟我說一遍,一字不差的說一遍!”


    阿蠻被師傅的樣子嚇得後退一步,結巴道,“安、安公公說,你的師妹找到了,讓你去找德淑宮的德妃。”


    雲清道長把這句話一個字一個字的研磨一遍遍。


    半晌,他驚喜的站起身來。


    德妃既然不是師妹,那德妃肯定知道師妹在哪裏!


    “王掌印的意思也有可能是德淑宮的德妃知道師妹的下落!”


    “不行,我還是得去一趟德淑宮!”雲清道長白衣一甩,整個人就消失不見。


    **


    德淑宮。


    雲晴以需要安靜休息為由,把貼身侍女小桃遣了出去。


    她從被褥底下,摸出了一把鋒利的剪刀。


    刀刃在燈光下,反射出陰寒森冷的光。


    從她請福太醫給她診脈的那一天,她就準備好了。


    落掉孩子的那一天,就是她自殺的那一天。


    這把剪刀是她精心挑選過的,足夠鋒利,又不會太過安逸。


    毒酒一劍封喉,死的太過安逸,她不配。


    白綾懸梁,她不配,肮髒的人不配那純潔的白。


    隻有割腕死亡,才是最適合她的懲罰。


    讓鮮紅的血液染紅她赴黃泉的路,開出懺悔的彼岸花。


    讓疼痛伴隨著最後一口喘息,最後一悸心跳,致死都不能安詳。


    讓她帶著對師兄的歉意和愛意,痛苦的迎接著死亡的到來。


    隻有這樣,她才能好受一點。


    也隻有這樣,奈何橋上,她才有勇氣等她愛的師兄。


    雲晴躺在床上,平靜的拿起剪刀,對著手腕用力一劃。


    劇痛順著傷口,迅速蔓延全身。


    鮮血噴射四濺,血很快染紅了底下的薄被。


    疼痛刺激的大腦,修長的脖頸青筋凸起,她壓抑住自救的本能,任由鮮血橫流。


    雲晴滿意的笑了,笑得是那麽的解脫。


    她平靜的閉上眼睛,仔細的感受著痛楚,感受著身體在慢慢的發冷。


    突然,她想起了那個滿頭白發,酷愛飲酒的師傅。


    他說,她這一生都不會有子嗣,他說她能遇到她的良緣,他還說,她能活到耄耋之年。


    師傅,你算錯了,你全算的都錯了……


    她有過子嗣。


    她的良緣不要她。


    她也活不到耄耋之年。


    思緒一點點散盡,身體越發冰冷,在她快要死的時候,上天仿佛憐惜她。


    讓她聽見了師兄的聲音。


    急切的,呼喚著她的聲音。


    “雲晴在哪裏?你先別死,告訴我!”


    要不是他過於急切想知道師妹的下落,也不會月黑風高的翻進德淑宮。


    他在窗外躊躇不決間聞到了愈發濃厚的血腥味,這才不管不顧的翻窗而入。


    如果他顧及廉恥,恪守成規,明日見到的就隻有德妃的屍體。


    雲清道長此時還不知道,他救下的,正是他心心念念,思慕許久的師妹雲晴。


    他從懷裏掏出了保命丸給她服下。


    從隨身攜帶的針灸包裏拿出幾枚銀針,快速的紮在身上手上。


    很快,手腕處的血液肉眼可見的止住了。


    他檢查了她的瞳孔,在掀開眼眸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好像!


    德妃的眸色和師妹棕褐色的眸色簡直一模一樣。


    雲清道長仔細端詳德妃的五官,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與他記憶裏的師妹完全不是一個人。


    他自嘲的冷笑一番。


    一個見色起義,不知羞恥,妄想拉他出宮私奔的後宮妃子怎麽可能是師妹。


    雲清道長目光觸及手上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嫌棄的移開視線。


    落胎就尋死覓活,一點承受能力都沒有,後宮的妃子都是這麽脆弱的嗎?


    他俯身,從被單上撕下一條布條,隨意包紮手腕處的傷口。


    動作迅速粗魯,打結時絲毫不憐香惜玉。


    力度大到讓陷入昏迷的雲晴皺起了眉頭。


    “沒用!”雲清道長瞥見,低罵了聲。


    有死的勇氣還怕疼?


    等了片刻,待女子呼吸平緩後,雲清道長轉身離開。


    在路過梳妝台時,目光隨意掃了一眼,在看到某樣東西後,雲清的身體像是被定住般一動不動。


    他瞳孔放大,視線緊緊的鎖在首飾盒上的龜殼。


    那油亮得反光,黑褐色的龜殼。


    一,二……二十八,整整二十八的宿龜,他師傅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


    雲清拿著龜殼,顫微的把它翻了個身。


    殼內,赫然畫著一朵小花。


    !!!


    雲清不可置信,他拿著龜殼,緩緩轉過身,看向床上躺著的人。


    那呼吸微弱,臉色發白的女人……


    雲清猛的衝上前,直接把女人的衣領扯開,目標明確,直奔她的左鎖骨。


    因為他知道,他的雲清師妹鎖骨下有一顆血紅色的痣。


    是他小時候給師妹洗澡的時候發現的。


    “怎麽會這樣?!”女子慘白的左鎖骨下,赫然躺著一顆醒目的紅色血痣。


    雲清難以置信的後退三步。


    “你怎麽可能是雲晴,你怎麽可能是她。”雲清不斷的後退,直到無路可退。


    他抬眼望去,眼底的情緒波瀾起伏,有驚恐,有疑惑,有茫然,有痛苦,還有一絲慌亂。


    他腳步淩亂,棄窗而逃。室內血腥味濃厚,飄出了窗外,把純白的月亮也染上了一抹血紅。


    今夜,注定是一個不尋常的夜晚。


    ——


    第二日。


    小桃如常的敲門問候。


    但是屋內一片寂靜。


    以為娘娘是沒睡醒,又喊了幾聲。


    還是沒有回應。


    這時,心底慌了起來,連忙推門進去。


    一進去,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小桃的心咯噔一下,腳步生風。


    床榻上空落落,隻留下一灘幹涸的血跡。


    “啊——”


    小桃尖叫出聲,忙慌的跑出去,邊跑邊喊,“來人啊,德妃娘娘不見了,快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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