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內,禦書房。


    “怎麽會這樣??”


    他隻是想給薛楓賜婚,怎麽到最後結果變成薛楓命不久矣。


    青石板上,馬太醫跪倒在地,聲音渾濁,“回陛下,薛首輔陰氣入體,無法根除,若是以溫補之藥續著,尚且可以多活幾年。”


    鳳帝長歎了一口氣,眼底情緒複雜,“他也知道?”


    “微臣沒敢和薛首輔說。”


    鳳帝點頭,“也罷,不說活得還能開心些。”


    …………


    沙啞低沉的喘息聲從屋內傳出,阿寶抬頭往裏瞥了一眼,自覺的往外挪了挪,直到聲音聽不太清後才定住。


    果然,上過賊船就不可能再下來。


    苦了他,不但要當車夫,還要守門奴才。


    “嗯哼……”


    一陣悶哼聲後,屋內安靜了下來。


    阿寶側耳聽了聽,緩緩走近門口,正琢磨著要不要備上炭火,屋內又響起了大人的聲音。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怎麽會夠呢?安安這般美味,怎麽吃都不會夠。”


    阿寶神色一頓,微不可察的呼了口濁氣。


    他緩緩的往外挪了挪,站回了之前站的地方。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屋內又傳來了粗重的呼吸音和床板搖曳的嘎吱聲。


    直到後半夜,聲音才慢慢停下來。


    “阿寶,燃炭。”


    阿寶推開門,感受著屋內的冷氣,目不斜視的把床邊的銀炭點燃後,“老爺,炭火已點燃,可需用膳?”


    薛楓側躺在床上,胸膛赤裸露在外麵,“不用,你下去休息吧。”


    男人的嗓音低沉性感,帶著幾分事後的慵懶。


    “是,大人。”


    阿寶低頭退了出去。


    薛楓側頭看了眼燒的火旺的木炭,轉身望向那個把自己裹成毛毛蟲的人,“真的不用再燒炭火,你最近身體都不怎麽冷了。”


    林希安露出個小腦袋,眼尾泛紅,“可還是比尋常人冷一些,早知道就一直在溫湯裏了。”


    “冰火兩重天,別有一番滋味。”


    林希安瞪了他一眼,“你再這樣放縱下去,真的就娶不了媳婦,生不了孩子了。”


    她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不多了。


    薛楓一頓,抬手輕輕撫上那人的眉根,聲音喑啞,“你不就是我的夫人嗎?”


    林希安盯著他,看了很久。


    男人嘴角掛著溫潤如玉的笑容,鼻梁高挺,漆黑的瞳仁裏似蘊含著萬千星辰,讓人深陷其中。


    也罷,尊重他的選擇。


    “除了你,我誰都不要,不要再把我往外推了,好嗎?”


    林希安垂下眼簾,沉默片刻後點頭。


    “既然如此,我們成親吧。”


    薛楓一驚,連忙坐起。


    屋內氣溫回升,薛楓原本潮濕的長發變幹,漆黑如墨的頭發散下,遮住了他胸前的紅點。


    “當真?”他滿眼星光,激動的扣住了林希安的肩膀,“你當真願意嫁我?”


    “願意。”


    林希安小聲嘀咕,“願不願都沒差別。”


    從三年前薛楓被人下藥的那晚開始,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如同夫妻,甚至比尋常夫妻還要親密。


    薛楓沉浸在漫天的喜悅中,“那我明日就命人把喜服做好,把府裏裝扮裝扮,再請……”


    林希安打斷他,“不能太過張揚,就我和你,再把你的房間準備一番即可。”


    “也是,不能太過張揚,”薛楓眉眼彎彎,“到時候可以給下人們放個假,我們過個自在的二人世界。”


    林希安點頭,湊過去在他臉上輕輕一吻。


    “我愛你。”


    薛楓手一頓,腦海裏瞬間炸開了無數煙花,絢爛如夏花。


    他喉嚨上下滾動一番,清冷的眉眼被柔情蜜意取代。


    愣了好一會兒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


    林希安又重複了一遍,“我愛你,薛楓。”


    薛楓咧嘴一笑,一邊掏耳朵一邊湊到林希安的嘴邊,“再說一遍,我還是沒有聽清。”


    笑容好似會傳染,林希安的臉上也染上了一抹笑容。


    她偏頭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說多少遍都可以,薛楓,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


    所有下人們笑容滿麵,腳步輕快的去往大堂。


    “快點,老爺發賞銀了。”


    “哪裏?我怎麽不知道?”


    “快去廳堂,老爺親自發錢了。”


    薛楓把托盤中的荷包親手放在下人手中。


    奴才笑容燦爛的接過銀錢,嘴裏說著吉祥話,“老爺萬福。”


    下一個是領錢的是阿寶。


    “祝老爺和夫人百年好合,永浴愛河。”


    薛楓笑了,從托盤裏拿出了三個荷包放入他的手中,“說的好聽,該賞。”


    後麵排隊的下人一臉茫然。


    夫人?哪裏來的夫人?


    雖然都不清楚,但是不影響他們有樣學樣。


    “祝老爺和夫人,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祝老爺和夫人,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祝老爺和夫人,相親相愛,心心相印。”


    “……”


    薛楓身旁的太師椅上坐著林希安,她身穿精美絕倫紅色嫁衣,一臉寵溺的看著薛楓。


    自從阿寶開了頭,所有的下人都改了嘴,說的全都是成親祝福詞。


    林希安望著一旁的托盤,“你再這樣發下去,錢該不夠了。”


    話音剛落,林希安就看到阿寶從裏堂又捧出了新的托盤。


    上麵備滿了鼓鼓的荷包。


    林希安:“……”


    阿寶說的那句話,該不會是薛楓教的吧?


    待所有下人出府後,薛楓退下身上灰色的外衫,露出了裏麵大紅色的喜服。


    他接過阿寶遞過來的紅綢大紅花,笑著把另一頭遞給了林希安。


    “安安,我們走。”


    阿寶跟在身側,瞥了眼懸空的大紅花後把頭壓得更低。


    房間內早已布置妥當,火紅喜慶的裝扮如尋常人成親一樣。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元洪十三年。


    薛楓病倒重。


    林希安聲音顫抖,“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知道他沒有多少年可活。


    薛楓點頭,在馬太醫給他看病之前,他就已經知道。


    “那你為什麽,為什麽不用那些溫補的藥材?馬太醫說你還能多活幾年。”


    男人的臉上毫無血色,手腳冰涼,若不是那微顫的睫毛,林希安還以為他已死去。


    薛楓動了動指尖,努力勾住林希安的手指,聲音有氣無力,“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死了,就能永遠和你在一起。”


    林希安愣在原地,胸口有說不清的酸澀。


    她勾著那人的手指,眼眶發紅,“好,我等你,到時候誰都不能分開我們。”


    薛楓嘴角勾起,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人,像是要她的模樣刻印在靈魂中。


    “安安,我來找你了……”


    話音剛落,那流光溢彩的眼神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不要——”


    林希安瞳孔放大,連忙抓住那將要跌落在床板上的手。


    “招財,快點救救薛楓——”


    她後悔了,她不想他死!


    可話音剛落,林希安就看到一團白霧飄出,然後漸漸凝結成薛楓的模樣。


    他看到林希安,先是一喜。


    上前一步後神情瞬間變得茫然,眼睛看著她眨呀眨,純真得好似個剛出生的嬰兒。


    他繞著林希安轉了一圈後,又飄去了其他地方,嘴巴上下開合著。


    聲音很小,林希安聽得並不真切。


    她飛近,耳朵湊近一聽,當她聽清內容後當即僵在了原地,眼淚止不住的流。


    那魂魄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的飄出了屋外,嘴角不停的說著。


    “安安,安安,你在哪裏?我來找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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