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的孩子涉世未深,又被寵壞了,根本想不到這是方知雨故意挖的坑。


    方知雨是自報姓名了,但報的也隻有姓甚名誰,並未告知身份,故意隱去的關鍵,卻成為小胖牛無法解釋的錯漏。


    而她自然也不會給小胖牛反應過來的機會,“我想請問永壽王,為何用那等酷刑責打內監?”


    太妃雖然不喜宋策,但那畢竟是親孫,不由替他講話:“永壽王管教自己的下人,用得著你插手?”


    方知雨道:“我沒有插手,隻是上去瞧一瞧。從頭到尾沒有指責,也沒有阻擋,可就是不明白,那等酷刑緣何會出現在內府之中?”


    方知雨越過淮王和十三遮擋的縫隙,朝宋策瞧了一眼。


    宋策立刻就被勾了魂,順口就答:“打便打了,需要理由?”


    方知雨則假裝微慍:“永壽王見了我之後,就丟下那兩個內監,直奔我而來……是想欺辱便也欺辱了,也不需理由?”


    此話足夠足夠讓人無限遐想。


    一直咳嗽不止的宋筠,在此時插話:“父王……咳咳咳……兒子緩了一步趕到,正瞧見策兒拽著知雨的手,要將她拖進擷蘭居去。”


    “咳咳咳……兒子不敢想象,若是再遲幾步,會發生何事。”


    這下,所有都擺到了明麵上。


    淮王眨眼,剛想講些什麽,就被太妃搶了話:“就世子妃這體格力氣,四五個丫鬟都壓不住,還會在策兒一個十歲小兒手裏吃了虧?”


    “祖母……咳咳咳……知雨受了傷,背上和雙手都有傷……咳咳咳……哪裏抵得過下盤那麽穩的策兒?”


    形容為下盤穩,已經是很給麵子了,換做方知雨多半直接形容為——牛蹄子紮得深。


    眼見宋筠咳得難受,太妃終究還是選擇心疼他,忙道:“好了好了,別講話了,祖母知道了。”


    宋筠這才噤聲,安靜下去。


    太妃拄了拐杖在地上,輕歎一聲,默然。


    府醫依舊開了些藥,還是那幾樣,忙去準備了。


    良醫正帶人退走之時,程夫人匆匆而至。


    她隻輕輕挽了發,未著脂粉,未戴首飾,素麵朝天,進門就落淚,任誰見了都會心疼三分。


    “淮王,太妃……是妾之過,妾未好好教導策兒,也是妾沒能提前告知策兒世子妃的姓名,以致於出現這些誤會。”


    太妃無言,淮王靜默。


    方知雨卻當眾發出一聲冷笑:“程夫人這些都沒教,就教了永壽王如何調戲女子?”


    程夫人抬頭反駁:“策兒自小體弱多病,針灸湯藥無數,被妾寵壞了,世子妃請高抬貴手,原諒他這一回。”


    “原來程夫人也知道他體弱多病?我聽聞他如今才十歲,十歲小兒哪經得起頻繁的床笫之事?你這不是寵,而是借寵之名行謀害之事。”


    “妾怎麽會害自己的親身骨肉?”程夫人怒道:“世子妃莫要強加罪名。”


    方知雨冷笑,居高臨下瞧著她。


    程夫人卻也冷笑起來,“世子妃,您到王府不過十日,策兒不認得很正常,適才您告知了姓名,卻沒告知您就是世子妃,難道不是故意的?”


    方知雨勾唇,神色漠然。


    “程夫人講得好!我入府十日,永壽王都認不得我,那為何成婚次日,我被小丫鬟領錯路問錯安的時候,你,和你房裏的親戚們,全都認得我?”


    程夫人終於明白過來,今日這一場責難,是衝著她來的。


    淮王覷著時機,朝宋筠瞧了一眼。


    宋筠安然自若,時不時咳嗽兩聲,沒半點要參與的姿態。


    淮王:兒媳這氣性還真大。


    那日已經向他告了狀,今日再次強調……是在責怪懲罰太輕?


    淮王兀自焦躁,程夫人卻跪地膝行,來到他麵前,拽住衣擺,哭道:“淮王,妾那日真的不明就裏,請您相信妾啊!”


    淮王張了張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拜錯王妃一事,他也是道聽途說,自己的妾和這個兒媳,都不是省油的燈,不知詳情,還真不好判斷。


    沉寂好一陣的太妃,終於在此刻開了口:“此事我知曉。程氏並無大錯,世子妃不要揪著一點小事就斤斤計較。”


    這就是要護了?


    方知雨咬了咬後槽牙,“太妃說的是。既然此事已經過去,那我以後就不再提了。”


    “不過今日之事,我們還是好好說道說道。”


    方知雨看向程夫人,“有件事,我想不透徹。淮王都是到了此處才知道采擷居發生何事,程夫人為何提前就知曉了?”


    程夫人一愣,不太明白方知雨的意圖,隻好解釋:“是策兒院裏的丫鬟前來稟報。”


    方知雨看向宋筠,宋筠很配合地猛咳一陣。


    太妃心痛得無以複加。


    方知雨卻道:“不知那個丫鬟是否有報,世子緣何又病情加重?”


    程夫人自然知道,但此時此刻不能認,忙道:“策兒年方十歲,涉事尚淺,有時自己都不知自己講過些什麽,世子妃請恕稚子無知。”


    這時,眾人目光才落向宋策。


    宋策這廝,半仰著頭,傲氣十足,不僅沒心疼自己生母半分,更沒覺自己大禍臨頭。


    程夫人心底一歎:要遭。


    忙先發製人:“妾知道,那日讓世子妃丟了臉麵,您心底一直不愉,有氣就朝妾發吧。策兒隻是個十歲小兒,脾氣古怪,貪戀女色,可本性不壞。”


    這一哭訴,簡直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方知雨起了雞皮,從淮王和十三身後走出。


    十三擔心她,緊跟在側。


    淮王記得十三本是王妃的丫鬟,也記得她曾深入火海救過王妃,是個忠仆。


    便問:“十三!你來講,當時聽見了什麽?”


    十三眨眨眼:“我記性不好。”


    但她還是挺直了背,“他咒世子早死,要搶世子的位置。”


    程夫人倒吸一口涼氣,連假惺惺的淚都憋住了。


    太妃閉眼輕歎,在程夫人一事上,她可以幫,但在永壽王這癲子亂講話的事情上,她不想幫。


    淮王第一回聽見這話,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程夫人反應過來,忙道:“怎麽可能?策兒怎麽會講這種話!”


    她轉頭看向一旁尚未覺出危險的宋策,將他拉到身前,“跪下,向你父王陳情!你不是這樣的人,你不會咒你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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