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最後,錢刀提及程府二房的孟嬤嬤。


    “鍾會最後才審問孟嬤嬤,稍晚些時候就有結果,請世子妃稍候。”


    方知雨忙道:“辛苦了。我等得起。”


    被埋藏這麽些年的真相,終於有機會被揭開,再多等一會兒又如何?


    錢刀一走,方知雨的脾氣就上來了,滿眼皆是:都怪你爹!


    無論是王妃,還是尚算安好的莊姬和曹姬,亦或是受盡苦楚的梅姬和吳姬……淮王的做法都令宋筠一言難盡。


    他確實也不想站他爹那一頭。


    ***


    午後,王府正門前,又有人跪拜。


    門房一瞧,又是跪了好些天的一家婦孺,問了緣由忙匆匆報進去。


    淮王嚇得差點將茶盞掉地,一聽不是找他,是要謝世子妃,終於舒了一口氣。


    但同時,又有點不愉,隻覺得世子妃的名頭越來越大,百姓都快忘記他才是淮南之主了。


    東升在一旁侍弄世子妃送的花,冷幽幽來了句:“這一家人若懂人情世故,又怎會落得那般地步?直來直往,隻謝幫了自己的人,才是普通百姓的至情至性。”


    淮王:得空把花剪掉,看你嘚瑟!


    ***


    方知雨得了通傳,立刻趕到王府門前,不少百姓已經駐足於此。


    那一家婦人上一回沒見到世子妃真容,這會兒瞧見蹦躂出來的方知雨,還翹首向後頭望了好幾眼,才確定——就是此人!


    她們跪地謝恩,哭得淚流滿麵。


    “多謝世子妃大恩大德!”


    那家三媳婦因為嫁了個秀才,視野更高,講話也更得體。


    “各位,我們是魁州九和縣男丁被害的那一家,前些日子在淮王府前告狀,幸得世子妃出麵替我們懲治惡徒,才報了大仇!”


    一家婦人又接連叩拜,方知雨命人去扶,可她們就是不起來。


    那老婆子反倒大哭:“世子妃不僅給我們錢,讓我們可以給男人操辦後事,還幫我們修繕宅子,請大夫瞧病,送過冬之物,真真是大善人啊!”


    “對對對!”老三媳婦接話,“幫助我們的鄰居還得了淮王和世子妃的賞。那位幫我們寫狀子的好人,還得了個縣衙主簿的差事!”


    方知雨納悶,她隻給過銀兩,何時做了後續之事?


    而且後頭的事,不該是淮王去完善的嗎?怎麽名聲落到了自己頭上。


    不解之餘,微微轉頭,就見石頭湊上來,小聲道:“都是世子吩咐小的以您之名做的。”


    他啊!


    真是的,處處為她著想,於細微處用盡心力幫她建立聲威……


    剛才不該置氣的。


    她突然好想飛奔回去,抱著那人猛啃!


    “不用言謝。”方知雨道:“淮南地界,是淮王在替大家謀福。淮王之前不過是被蒙騙了,今後絕對會嚴加約束州官縣官,杜絕此類事件再發生。”


    即便她再不滿意淮王對待女眷的態度,這種功勞也必須推給淮南之主。


    那家婦人又叩謝好一陣,推了家中年紀最大的女兒上前。


    老婆子道:“世子妃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請收下我們家九歲的女娃娃。她小,聽話好教,從此以後做牛做馬,是生是死全憑您做主。”


    方知雨的臉當眾就垮下來,引得圍觀者不敢發出聲響。


    她救她們一家,可她們居然要把家中女娃娃當做還報恩情的籌碼?


    都是女子,這不等同於自我作賤?


    方知雨真想拂袖一走了之。


    但也知曉真這樣走了,少不得被人誤解,傳成別的模樣。


    她對著下頭的婦孺道:“你們回吧。一家子好好過日子,不要輕賤自己,才是對淮王、對世子、對我……最大的感恩。”


    掃了眼圍觀百姓,複又高聲:“我在九和縣斷案,還人予公允,不是為了看你們賣女兒送女兒。講得好聽些,是為了淮南安,講得體己些,我也是女子,見不得女子受苦受難。”


    “我身邊,也絕不收十歲以下女娃。”


    底下一片嘩然。


    男人們自然不能理解,女子聽後皆是另一番感慨。


    消息不脛而走,整個王府都知道世子妃在府門前發了脾氣,幾家歡喜幾家愁。


    喜的人,自然是認可她想法的,比如王妃、莊姬、宋清溪,皆打算以後“近朱者赤”。


    愁的人,則是認為她不分場合在百姓麵前胡言亂語,比如太妃、淮王……但也沒能挑出太大毛病,找不了麻煩。


    半個時辰後,又一條消息傳得到處都是——世子府進了個九歲的丫鬟!


    剛才講“絕不收十歲以下女娃”的人是誰?


    世子府。


    方知雨瞧著麵前尚未長開的九歲女童,輕聲問:“幾歲了?”


    “九歲。”


    “叫什麽名字?”


    “思弟。”


    方知雨:“……”


    沒想女童還解釋,“是‘兄弟’的‘弟’,姨娘們都想兒子。”


    她把那些害了她們母女的假姑子喚作姨娘?


    方知雨又怒了,:“不好聽。以後你叫‘思荻’。”


    小姑娘眨眼:“有什麽區別嗎?”


    “回看深浦停舟處,蘆荻花中一點燈。”方知雨摸了摸她瘦削的臉頰,“是個美人胚子,以後要像荻花一樣經風不敗。”


    其實她內心所感的卻是,若沒有回頭去調查十年前的舊事,便不會於地窖之中發現這束荻花。


    淮王的血脈說不定會永遠流落在外,過幾年會經曆和她母親一樣的苦難。


    思荻歪了歪頭,沒有聽懂,沉思良久才道:“大家都讓我聽你的……那我就聽。”


    純淨得沒有一絲破敗感,即便她生長在那種地方。


    方知雨眼睛微微發疼,噙滿淚水,不敢讓它們流淌下來。


    將思荻交給杏兒帶著,沒讓教規矩,就讓好好照顧。


    思荻是淮王女兒,有朝一日會恢複主子身份,學那些勞什子禮節有屁用!


    交給其他人怕被輕慢了,反倒是杏兒聰慧,早從方知雨的態度裏覺察出不尋常,很用心的帶了思荻去沐浴換衣。


    安排好這一切,方知雨才察覺宋筠不在,問了石頭也不知曉,便在正屋裏等他。


    沒有翻書,沒有吃東西,隻是發呆。


    腦子空空蕩蕩,心卻滿滿登登。


    臨近傍晚,那抹千思萬念的身影終於出現,方知雨一提裙擺就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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