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世子將目光移過來,“怎麽?校尉打算與他同流合汙,不尊淮王,不敬王妃,以下犯上?”


    “不敢。”校尉忙低頭:“洪總管代陛下至淮南,若命喪王府,我等回去不好交差。”


    宋筠默了默:“我也不欲為難校尉,隻是洪胥欺人太甚!”


    這頭氣氛稍微緩和,洪胥卻又吼起來:“別想狡辯!我可有人證!”


    話畢,就見兩個錦衣衛押著一個灰袍人丟過來。


    那人站立不穩,撲倒在地,滾了幾下才定住。


    校尉目光不移,“請世子諒解,此人趕上北行隊伍,親自麵見洪總管,聲稱七公主就躲在世子府,就是那日被稱作‘十五’的丫鬟。”


    “我等不敢輕易相信,也不敢不信,便隨之再次返回。不若兩位當麵對峙?”


    宋筠心頭焦灼,眉目卻不帶任何變化,緩步上前,抬腳踩在那人肩頭,將人踢翻。


    兜帽滑落,裏頭的人麵目外露,引起周遭一陣低呼。


    在場所有淮王府的人都認識,這位便是解語塢掌事,太妃真正的心腹——齊嬤嬤。


    洪胥入宮不足十年,隻聞太妃名,未見太妃人。


    齊嬤嬤是跟隨太妃從宮中出來的,兩人在此之前也從未見過。


    為了獲得洪胥的信任,齊嬤嬤講了些隻有宮裏人才知道的秘辛。


    當她告知七公主是被世子妃藏下的那一瞬,洪胥就聯想到了皮膚黑得洗都不幹淨的名叫“十五”的丫鬟。


    許是為了拉人墊背,許是準備給淮王府製造困境,他讓錦衣衛將人押住,一並帶回。


    現如今,齊嬤嬤卻成了與淮王府對峙的籌碼,隻俯身磕頭,一句也不敢解釋。


    宋筠恨得咬緊後槽牙。


    方知雨右腳已經隱隱發癢。


    洪胥卻發出自得的笑:“放開我!現如今臣下就是以下犯上,得罪了淮王和世子,也是為了陛下!”


    淮王和世子不發話,護衛自然不鬆手。


    錦衣衛隻保他命,至於缺胳膊還是少腿,無所謂。


    於是就這樣僵持,聽他呼呼喝喝。


    “行了行了,吵死了。”方知雨從後頭繞出來,站到宋筠身側。


    宋筠下意識將她小爪子捏住,瞬間無比安心。


    先定國公教養長大的人,能言善辯當屬第一,隻要她站出來理論,洪胥敗局當定。


    方知雨對護衛擺擺手,洪胥終得自由,也終於不叫囂了。


    “齊氏,”她沒有直接與洪胥對話,而是踹了齊嬤嬤一腳,問道:“你敢為今日之所言負責嗎?”


    齊嬤嬤哪想到世子妃會先針對自己?


    可如今這局勢,已經將她架在火上,隻能硬著頭皮往前。


    “請世子妃恕罪。天下是聖上的天下,七公主是聖上的公主,淮王府不能因世子妃一人背上不忠之名。”


    方知雨冷哼一聲:“如果你背叛淮南的代價是項上人頭,還敢這樣講話麽?”


    齊嬤嬤不敢言。


    方知雨將目光移向洪胥,“你認定我身旁的丫鬟是七公主,因為她……十五歲?”


    洪胥斬釘截鐵:“是!此人雖然臉黑,但身形、相貌、年紀都與七公主相仿!”


    “天下十五歲的女子何其多?洪總管也要對自己講的話負責才好。”


    方知雨笑著,明明如冬寒之後綻放的春光,卻令洪胥背心發寒。


    鬼使神差地,他狠狠點頭。


    “那好!”方知雨又踹了齊氏一腳,說不清是因為她離得近,還是想報點私仇。


    她道:“太妃攜齊氏於十一年前出宮至淮南,彼時七公主應該隻有三四歲。齊氏,你能認出四歲小娃長到十五歲後的模樣?”


    齊嬤嬤身形一抖,心中惶恐,匆匆解釋:“奴婢隻是獲知世子妃將七公主藏於世子府,便將這消息報給了洪總管。”


    “哦。”方知雨問:“從何人何處,又是何時獲知?”


    齊嬤嬤啞然。


    她終於察覺,世子妃提及離宮時間,並不是為了給她留漏洞,而是為了引她說漏嘴。


    她確實說漏了嘴,明明可以謊稱自己陷害,卻扯成了“有人相告”!


    確實有人相告,但她仍舊不敢言。


    “世子妃!不要再顧左右而言他!”洪胥不敢近前,隻在錦衣衛旁邊喝道:“質問無用,你得讓那個叫‘十五’的丫鬟出來,證明自己不是七公主!”


    方知雨聽聞此言,抬眸冷嘲:“洪總管怎麽不講道理呢?你推個人證出來冤枉於我,卻不準我質問?”


    洪胥噎住。


    方知雨繼續將矛頭轉回齊嬤嬤,“講。”


    這一聲很平靜,但卻如千斤重擔壓在齊嬤嬤背脊之上。


    如今的情況是,講了就必死無疑,太妃必然不會再容她;而不講……就隻能期待世子妃落敗。


    齊嬤嬤偷偷抬了下眼。


    世子妃會敗嗎?


    身側有世子,身後有淮王,周遭還有為她馬首是瞻的內監、丫鬟、護衛……


    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一頭的對峙暫無結論。


    宋瀟渝躲在晴風閣大門後,聽著各方焦灼,很想出去認。


    認了自己是七公主,也就認了命!


    雖然會牽連淮王府,但此刻認,比皇帝派更多人來搜,牽連的程度會稍微輕一些。


    有生以來,她第一回產生後悔情緒,後悔來找表姐,後悔托大能遮掩過去,結果鬧成這般模樣。


    腦子一熱,宋瀟渝就要邁步出去,忽然手臂一緊,被人拉拽向後。


    回眸卻見王妃隨意挽著烏發,隨意戴著赤紅發簪,對她輕笑,然後摸了摸她的頭。


    “不要講話,低頭,隨我出去。”


    晴風閣大門悄無聲息而開,卻驚動了所有人。


    方知雨和宋筠回身去護,眼底皆是擔憂。


    淮王也回身,關切地道:“無事?”


    王妃搖搖頭,很平淡地笑了笑。


    淮王府眾人行禮問安,王妃坦然受之,左手牽住方知雨,右手牽起宋瀟渝,走下階梯。


    淮王和世子一左一右跟在後頭,護衛們也被這氣氛感染,紛紛握緊了手中的刀柄。


    王妃走到人眾之中,輕問:“哪位是指認‘十五’為七公主的人?”


    洪胥在錦衣衛旁側伸了伸脖子:“臣下內監副總管洪胥,奉聖上之命,前來尋找七公主。”


    王妃點點頭,側眸對龔嬤嬤示意。


    龔嬤嬤奉上一張紙,其上字跡分明。


    王妃道:“死契在此,可證明我身側這丫鬟的家世、身份、年齡。”


    洪胥盯著那上頭的字,眼睛都快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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