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雨被逗笑:“秦二當家莫要笑話,我幾斤幾兩啊。”


    “那不重要。”秦葵道:“世子有斤兩就行。”


    講完這話,他就發現方知雨眸中色彩瞬間淡下去,忙收斂神色,“嗨!我們這些人,撒潑撒野習慣了,常常口無遮攔,世子妃莫要多心。”


    他略顯局促地收攏了翹起來的腿,“我秦葵對天發誓,世子在鹿峰寨隻是醉了酒,沒有碰任何女人!”


    “哦。”方知雨淡淡回應,垂眸良久,遮住眼底意味,再抬頭時淡淡一笑:“不聊他。我們聊聊其他趣事。”


    “可……”秦葵道:“我此行還有一些話,要替世子轉告……”


    方知雨重重一聲歎:“那就聊吧。”


    秦葵尷尬地扯了扯臉皮,哈哈一笑,轉瞬釋然。


    他投身綠林,一向恣意灑脫,從來不會被兒女情長牽扯,如今因為太在意這個女娃,反而畏首畏尾,忘了大事。


    垂首低笑,秦葵恢複淡然。


    “此番世子親至鹿峰寨,隻為三件事。其一,完成約定,將承諾給我們的東西送過來。”


    這一點,方知雨早已明了,輕輕點了點頭。


    秦葵又道:“第二,則是親自幫我們揪出暗藏之人。”


    “暗藏?”方知雨終於起了興致,雙眸陡然睜大:“勿怪我言語直白。鹿峰寨隻是一處山中寨子,於那些爭名逐利之人而言,似乎……”


    眼瞧世子妃斟詞酌句,秦葵接道:“似乎無甚可謀?”


    方知雨笑笑,以沉默表達肯定回應。


    秦葵卻笑:“鹿峰寨最初隻有二十一人,都是烏合之眾,空有一腔建功立業的熱血,卻時運不濟,能力不足。後頭雖然壯大至百人之眾,世人仍舊談之色變,皆瞧不上眼。”


    方知雨連連擺手,“不不不,我可沒有瞧不起你們。”


    “這是自然。不然九和縣之後,世子又怎可再與我們相交?”秦葵道:“我們這群烏合之眾得世子青睞,卻被某些人給盯上了。”


    “何人?”方知雨雖這樣問,心底卻早有猜測。


    秦葵笑笑:“世子曾言,‘世子妃心思明亮,自已知曉。’我等在外,也不便親口提及那位。”


    如此,方知雨自然清清楚楚。


    九和縣縣官們貪墨搜刮的金銀,明麵上由欽差親自押送入京,實際卻早被宋筠交付給鹿峰寨,由他們抄近道送抵京師。


    宋筠希望借此幫鹿峰寨正名,再送他們一個被朝廷招安的機會。


    但事與願違,皇帝隻是誇讚加賞賜,絲毫沒有將鹿峰寨收歸己用的打算。


    這些,方知雨都是知曉的,宋筠得到鹿峰寨的消息,也從不瞞她。


    他們曾有猜測,皇帝應該不會就此放任,多半會派人混入其中。


    隻是秦葵接下來講的話,超出了方知雨的想象。


    “那件事後,鹿峰寨聲名大振,不少豪傑慕名拜入山門。年後至今,零零總總竟然增加了三十餘人!”


    “這也……”方知雨道:“多得離譜了吧?難道這些人隻是聽見消息,不打聽不確認就想入山寨?”


    秦葵聽聞此言,哈哈一笑,將方知雨看了幾眼,然後才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世子妃所言,與世子一模一樣!”


    方知雨輕飄飄“哼”了一下,癟嘴不答。


    秦葵:“……”


    我可沒故意誇他!


    方知雨隻有一瞬不悅,心緒很快被好奇占據,問道:“那新入山寨的三十餘人裏……有幾個暗樁?”


    雖然不至於三十個人全都是皇帝安插的,但用這麽大的數量擾亂關注目光,還是挺令她震撼。


    秦葵笑著道:“世子隻查到了兩人,一個是山腳村落裏的落難書生,另一個是七當家新討的娘子。這兩人都是死士,皆自盡而亡,查無可查。”


    “至於其他人,都以旁的理由遣散了。山寨之中暫無外人,世子提醒我們得防備內部兄弟被收買……不過也都是以後的事了。”


    方知雨輕輕拍了拍心口:“那就好。”


    “不知世子是如何知曉的。難道世子府中有能掐會算的高人,動動手指頭就能算出誰是暗樁?”


    秦葵狀若不解,將方知雨緊緊盯住。


    方知雨笑了笑:“我也不知。”


    她笑得淡然,迎上秦葵的目光也絲毫不怯懦,隻是心頭早已有所猜測。


    這些人應該都來自於莘州!


    不過她沒有聲張,哪能把自己家往皇帝雲螭山莊安插人的事公之於眾?


    秦葵盯著方知雨瞧了一陣,沒瞧出所以然,便也放寬了心。


    方知雨卻問:“那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秦葵哈哈大笑:“自然是為了世子妃您啊!”


    第三件事,便是宋筠時刻憂心方知雨,連素來心思粗獷毫不在意女子的大當家都瞧了出來。


    雖是秦葵主動提及前來相助世子妃,可也是世子同意又多番拜托,才令他們匆匆趕路而至。


    方知雨又癟癟嘴,“哦”了一聲。


    倒也不是氣,更不是醋,就是心情低落。


    此別少則一月,多則三月,這一日在鹿峰寨,宋筠守得住,後一日在別的地方,會不會對誰誰誰動心呢?


    一想到這些,她就恨不得立馬將氿州之事完結,奔回那人懷中去。


    但事情總要一件件做,急也急不出好結果。


    這一夜,方知雨心情更加陰鬱,臨入睡前,又得了個消息。


    管事們派往麓州城的兩個人,因太妃被軟禁而沒能麵見,轉而去找程家二房尹姨娘,結果被打了一頓。


    兩人匆匆回趕,與人在一處橋頭發生衝突,被推入湍急河流,生死不知。


    盯住他們的人當時離得遠,趕過去已無法相救,而推他們入河的人居然自盡而亡!


    怎麽想都是一場安排好的殺人滅口戲碼,目的隻是給世子妃一個合理理由:賬本沒了。


    有幾個莊子需要這個理由?


    隻有魚莊!


    在方知雨單獨麵見各莊管事之時,隻有魚莊女管事還在強調:真賬本被那兩人帶走了。


    隻有帶不回來,才能讓他們的假賬成為真的。


    手段不差,就是算錯了時機,沒料到方知雨會一眼分辨賬本真假,更沒料到來不及攔截殺手,反倒露出端倪。


    看來,這個女人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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