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突然抬眸,急切地道:“世子妃!她的呼吸正在減弱!”


    刻不容緩,方知雨不做他想,“青鴛,帶她去尋郎中。”


    青鴛愣了一下,本心不想離開世子妃,但瞧著前頭站著的三位,無論如何都比自己可靠,又擔心地上的女子因自己那一推而喪命……


    她點點頭,一把抓起女子扛到背上,轉頭就跑。


    哪裏有郎中她可不知道,總之往人多的地方去,逮著人就問,總能尋到。


    幾個手持棍棒的男子見狀,立刻就想去追,鹿峰寨三人一晃便將人攔住了。


    方知雨在這一刻笑了起來:“急什麽?我還在這裏呢?難不成我的丫鬟會棄我不顧?”


    麵前男男女女十好幾人,突然調轉方向,大有要上前將她圍住的架勢。


    其中一個男子還耀武揚威地喝道:“你家男人沒教過你,閑事莫管麽?”


    “你們知縣沒告訴過你,新傷是沒法完全遮蓋陳年舊疤的麽?你們折磨那個女子至少五年以上,居然敢謊稱與人私奔而教導?”


    那老婦突然一個激靈,問道:“她有幾個丫鬟?”


    孫家人都不明白為何旁的不問,專問丫鬟?


    老三家的回:“兩個丫鬟,三個……家丁?”


    “那……她身穿何物?”


    這下沒人回答了,因為居住在上善小縣的婦人,難有機會去到更大的地方,這種布料見都沒見過。


    至於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倒是見過世麵,但見了也認不出。


    沒聽到回應,老婦卻已然明白,麵前之人的身份不一般。


    她正想尋個借口與之為善,就聽對麵道:“這閑事,我大概是管定了。不如你們叫來知縣,請他斷一斷,到底是私奔罪重,還是逼死孫媳罪加一等?”


    這下老婦徹底知曉了,這位是她孫家惹不起的——不僅不怕知縣,還知道大周律法?


    她立刻丟開左右簇擁的婦人,搖晃著身子摸索上前:“誤會誤會。我隻是想管教孫媳,並未想治她於死地,適才未能言明,還請理解。”


    這個時刻解釋,那就是此地無銀了。


    不了解上善縣,不知曉對方底細,方知雨沒有直接發作,而是壓住自己的怒意,問道:“那還請知縣麽?”


    老婦連聲道:“不不不……”


    “那我可以請郎中替你家孫媳診治麽?”


    “自然自然……”


    ***


    上善縣驛站比湖縣小了不是一點半點,不僅隻有一進一門房,西廂房還缺了一角……漏風。


    屋中散發著一股陳年腐木的氣息,被褥……沒有,木柴……沒有,桌椅……零零碎碎能湊齊一套。


    木家兄弟不敢讓世子妃居住於此,可上善縣不僅小還窮,除了縣衙就隻有孫家大宅像點樣子。


    方知雨起了壞心思,讓木家兄弟知會縣衙,再讓知縣發號施令,把孫家眾人趕出大宅,讓自己一行住進去。


    縣令不敢不從,孫家眾人更是不敢多言。


    ***


    大宅是個三進院。


    前罩房堆砌雜物,後罩房藏酒曬藥,三進院住著老婦和三個兒子兒媳,二進院住的是其他晚輩。


    方知雨住進了第三進主院,裏頭有青鴛,外頭是護衛和鹿峰寨三人,房梁上則是暗衛,裏三層外三層,圍得嚴嚴實實。


    從頭至尾,孫家人都沒再見到她的麵,也沒法請個罪。


    上善縣的郎中學藝不精,雖然暫時止住了那女子身上的血,卻“唉喲唉喲”不知如何是好。


    方知雨派人回一趟湖縣,用馬車將青鴛口中的“老神醫”請了來。


    杏兒出去領路,領著老郎中繞一圈,讓孫家人瞧見,故意折騰他們。


    老郎中替女子瞧了病,直歎世子妃救得好,若再晚幾日,就是華佗在世也難與黑白無常搶人,還破天荒主動留下來看顧病人。


    等一切安頓,天都已經黑了。


    膳食送上來,方知雨匆匆吃過幾口,就沒了心思。


    以往她心情不佳也會出現不想吃東西的時候,宋筠總會變著花樣喂她,要麽親自夾菜,要麽跟她嘴對嘴分食……


    一想到這,方知雨當場紅了臉。


    謝昭和謝彰隨行,龔嬤嬤自然去陪兒子了。


    如果龔嬤嬤在場,肯定能看出一二,可同桌而食的是杏兒和青鴛,見了也隻會發愣。


    用至一半,木驂突然而至,依舊在門外不敢靠近,“世子妃,來了一個人……”


    他愣了愣,“家兄不在,我詞窮。可他說,有些事對世子妃有益,來不及寫成冊子,想當麵求見。”


    方知雨知道,木驂既然敢提,來的人定是宋筠自己人,但他無從解釋,就說明這人比暗衛的身份更神秘。


    她道:“有請。”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陣豪爽的笑聲,從院外轉瞬飄進了院內。


    人都進來了,跟方知雨打上了照麵,護衛才反應過來,呼啦啦衝進院中,拔刀相向。


    倒是暗衛一個都沒動。


    杏兒代方知雨下令,讓護衛都退了出去。


    那個洪亮的笑聲再次響徹雲霄,笑過才道:“世子妃果然如傳言那般豪氣,不似尋常後宅女子小家子氣。”


    方知雨定神,這才看清來者身穿寬袍大袖的海青,肩頭袖角幾處補丁,頭上一片荒蕪,唇下胡子拉碴……


    是個和尚,可又不太像,因為他腰間掛著個酒葫蘆!


    方知雨好奇地指了指那葫蘆,“這裏頭是酒還是水?”


    “是酒如何?是水又如何?”


    方知雨笑笑:“是水就罷了,是酒的話,我讓人把孫家酒窖開了,給英雄解饞!”


    她就想敗光孫家的東西!


    “光有酒可不過癮啊!”和尚的目光落在了即將被杏兒撤走的飯菜上。


    杏兒腳步一頓,瞥向方知雨。


    方知雨也愣了愣:“英雄不嫌棄?”


    “江湖兒女,酒肉和尚,哪有那麽多計較?”


    既然如此……方知雨便也順了對方的意,讓杏兒撤了青菜,留下肉食。


    想了想突然撫掌:“對了,這孫家還有幾隻雞,一並宰了給英雄做下酒菜!”


    酒肉和尚猛灌一口酒:“甚好甚好!”


    杏兒立刻就把話傳出去了。


    為避嫌,方知雨坐到了另一個房間,與之隔著紗簾相望。


    和尚倒是毫不客氣,不一會兒等來了兩大壇酒,更是暢飲開懷。


    青鴛實在看不下去,在旁幽幽抱怨:“慧安爺爺,能不能先講正事再喝酒?”


    和尚一口酒差點嗆到:“你管我?爺爺我喝酒從來不誤事……”


    頓了下,他將酒壇放到地上,不好意思地笑笑:“不過喝酒會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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