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是個心思細膩極為聰明的娃,他若有所思,轉頭問我:“嫣然,你為啥練功?”


    見他此問,正合我意。


    我忙站起身來,振振有詞、慷慨激昂:“我要保護你們!保護師父!保護爹娘!將來,我還要領兵出征,保護青州城!保護河洛!”


    “我們也要保護青州城!保護河洛!”眾人一臉興奮,誠意滿滿。


    知道我的鼓動有效,卻不敢大意。


    將之前的琢磨和盤托出:“每個人的情況都不太一樣,這樣吧,我們重新組隊,願意繼續練功的和雷子一隊,不許叫苦,更不許偷懶。


    不願意練功的,和林二娃一道,學習如何偵察敵情。”


    多了新的可能,眾人齊聲歡呼。


    .


    這事到現在隻算是成了一半。


    若要達到我的預期,還須得有另外一半。


    小時候,常聽爹爹教導哥哥,說了許多帶兵的道理。


    記住得不多,卻知道想要帶好兵,不僅要身先士卒,還要舍得功名利祿。


    眼下,我們沒有功名?,但可以,有物質獎勵。


    我既立誌要當女將軍,自然得學爹爹。


    學他的第一步,就是從獎勵開始。


    我不再輕易嘲笑、諷刺、批評他們的動作、力度、計策,而是多了溫和的肯定和表揚。


    雖然心裏偷偷罵他們,怎麽這麽笨。


    我三個時辰學會的,如今三天過去了,卻還老樣子。


    但麵對他們,我堆起一臉假笑,點頭表示認可。


    .


    第二步,就是忍痛割愛。


    找出曾經收到的各式禮物獎品,留下幾樣特別喜歡的。


    其餘的,都拿到練習場,告訴娃娃們,功夫隊每十天進行一次比試,贏了的有什麽獎,連贏四次的又加什麽獎。


    偵察隊,十人一個小組,每日都在城門練習奔跑和如何辨別往來人員,也是每隔十天一次抽查。


    如果抽查時通過觀察能夠準確說出入城之人為何方人士、自何處來、來此做什,也有獎勵。


    每十天一場的比賽,極大地激起了娃娃們的好勝心。


    有了目標又有了物質獎勵,隊伍一下變了模樣。


    .


    然而,這並非長久之計。


    我變著法索要禮物和獎勵的次數一多,效果就欠佳了,眼看著我能拿出手的獎品越來越少。


    這可如何是好?


    這一次,我的擔憂,瞞過了師父,卻沒能瞞過雷子。


    沒過多久,雷子主動來找我商量。


    他提議,弱的隊員贏了還以物品獎勵為主。


    厲害的隊員贏了就不再物質獎勵,而是輪流做小隊長。


    要是贏了其他的小隊長,可以升任大隊長。


    還是雷子懂我,想出了這麽好的主意。


    告別前,他還說了:“我那兒還有不少從前贏得的獎品,都可以貢獻出來。”


    我眼前一亮,大喜過望。


    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雷子,要不要這麽好?你……你真舍得?”


    “你不也舍得嗎?”他自豪地笑了。


    .


    倒是我小瞧他了。


    平常,隻因他少言寡語,還耳根子軟,便以為他不夠精明。


    沒想到,他竟是個眼明心亮還心胸寬廣的主。


    .


    雷子的辦法果真有效。


    厲害的隊員贏了,能對其他人發號施令,比拿到獎品還要開心。


    而且,雷子帶頭將自己的獎品貢獻出來,從此,隊伍就有了新的規矩,獎品不再歸屬於勝利者,要一次又一次地傳遞下去。


    .


    這一日,師父通過了我的劍術考核,難得當麵表揚我,“不錯,有自由發揮,能隨機應變。”


    師父不知道,如今的我每天都要拿出時間教雷子,要教別人,自然自己得先領會透徹。


    雷子他們雖說是基本功差,但身體底子比我好,力氣大,耐力足。


    師父教給我的巧勁,我得換著法教他們。


    把過去學到的,再好好琢磨一番,直到自己吃透,才能教給他們。


    如此一來,過去所學又有所得,對新學技法也大有裨益。


    自然,我的內功和劍技更加融會貫通,日漸精進。


    .


    而且,雷子這人,看似話不多,卻是個精細的人。


    每每提問都能問到關鍵之處。


    他不同角度的思考倒常常令我茅塞頓開,如此一來,教與學,同時突飛猛進。


    師父很快便發現了這個緣故,不僅不惱,還特許我每天專門空出一個時辰來,與雷子對演。


    偶爾,他也旁觀,指點一二。


    .


    這事過去了沒多久,有一日,我無意間偷聽到師父與師娘閑聊。


    “真沒想到,嫣然一個十歲的女娃子竟有這樣的天分和領悟,倒像是上天送給你我的衣缽傳人。”


    師娘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她比師父更喜歡心疼我:“是啊,一晃七年過去了,這七年,是你我最開心的日子。”


    說完,她仿佛想到了什麽,微皺了眉頭,眼裏快速地閃過一絲異樣,“就算穀兒還在的話,也未必能比她強。”


    第一次,見到師父沒再接話,臉色突然灰暗。


    我嚇了一跳,師父師娘曾經有過一個叫穀兒的小孩?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為何從未有人提起?


    就是師父和師娘都從未當著我的麵提起過他。


    對了,師娘說的是還在話,那是不是意味著他不在了?


    不敢想,也不敢問。


    師娘的聲音和師父的臉色,都不太好,裏麵仿佛藏著陳年往事無盡的悲傷。


    .


    兩個小隊不斷擴編,雷子約上林二娃來和我商議。


    “嫣然,我覺得新隊員不能和老隊員一起練功。”雷子先開了口。


    雷子難得提反對的意見,我認真等他說出下文。


    他解釋道:“大家學習的時間有前有後,自身的條件也有強有弱,導致功夫良莠不齊。”


    “有道理,分成兩隊如何?”想了想,我又說:“不如選兩個功夫和自覺性都不錯的,輪換督促已有基礎的娃娃訓練。你們兩個幹脆一心一意帶新人,免得新來的娃娃一開始基本功就不夠紮實。”


    雷子和林二娃點頭認可。


    .


    還未走遠,林二娃回了頭,“對了,我們原來的隊伍裏,總有一些弱的隊員,老是跟不上進度,影響了整體的訓練。我想,不如讓他們和新人一起訓練。”


    這主意不錯,不能被弱的隊員拖慢了訓練的進度。


    讓他們去新的隊伍,從頭開始,好歹比混在老隊員中強些。


    沒料到,這些人原來在老隊員中常被奚落,越發畏手畏腳,走了下坡路,如今在新隊員中,卻被人尊敬和仰視。


    有了爭強好勝的信心,慢慢地倒成了新隊伍裏最出色的。


    這讓我們三人都十分意外,也因此領悟到新的帶兵之法。


    目標、獎勵、尊重,都能夠激發兵士的榮譽感,讓他們成為更好的自己。


    .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我們迎來了新生力量。


    這次來的不是普通的小男娃小女娃,是王平。


    驃騎王輝將軍的兒子,最擅長騎馬射箭。


    此前,爹爹怕我不知輕重生事傷人,曾私下裏告誡我不許去招惹他,我之所以沒去招惹過王平,倒不完全是因為爹爹的話,是犯不著。


    我見過他和別人鬥狠,不過會些花拳繡腿,完全不值一提。


    王平為什麽沒敢來招惹我,我不知道,估計也是他爹下了死命令。還有可能,因為我是女娃吧。


    男人,總是容易小瞧了女子。


    所以,我們同在青州城裏,雖曉得彼此,卻從未交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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