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遠眺,回首俯瞰。


    侍衛長帶來的三十餘人位於山巔北側,正有條不紊地向我們靠近。


    東麵和南麵好似有人,剛剛明明在快速移動,聽見了我的聲音反而停了下來。


    我不動聲色,似乎仍為遠處的美景所惑,重又看向遠處,餘光卻極為細致而審慎地搜索起來。


    沒錯,剛剛停下來的那一群人又開始極為隱蔽地快速移動。


    什麽人在大白天裏要鬼鬼祟祟的?


    不好,不是子言的人。


    .


    我三兩下躍下樹叢,一邊飛速奔跑一邊大聲疾呼:“有刺客,有刺客,保護世子殿下。”


    耳邊掠過一支飛箭,我頭也不回,左手一把握住。


    右手拔劍,飛奔到子言麵前,揮劍擊落射向子言的數支短箭,反手將手中之箭擲向遠處。


    “小姐快帶世子殿下向西麵去,我等在此阻截。”不遠處傳來一個侍衛的聲音。


    不容多想,我拽緊子言的手即向西麵狂奔。


    .


    奔出不足百米,便有十餘人圍了上來。


    子言大喝:“我是南國世子,你們是誰?膽敢在南國的地界上公然刺殺我?就不怕人頭落地、抄家滅族?”


    為首的是一個五十開外的老者,他麵色陰沉:“殺的就是你!南國世子周子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轉頭看向我,“不過,寒嫣然,你倒是可以一個人從北麵安安全全下山。若癡心妄想帶上周子言,便是自尋死路。任你輕功卓絕,帶個跑路都吃力的大活人,想要逃過我們的追殺,哼哼。”


    正如子言所說,在南國的地界,大白天敢公然刺殺,不是不怕抄家滅族,隻怕並非是南國人。


    而且來人盡皆不蒙麵,連身份都不怕暴露,此次刺殺,未免太囂張了些,這就意味著,他們早已布好了天羅地網。


    我一個冷戰,渾身的雞皮疙瘩驟起。


    .


    能拖一時是拖一時,想了想,我無話找話:“這幾日在河洛驛館外的眼線,可是你們的人?”


    “正是。我們今日,誌在必得。寒嫣然,你不用跟我這兒耗時間,走,還是留,一句話。”他陰森森地厲喝。


    一眼看穿我的用意,拖,顯然行不通,唯有放手一搏。


    “放馬過來,看是你死還是我亡。”我將雙魚劍一橫,不由分說,搶先使出驚天九式。


    招招狠絕無情,殺意直衝雲霄。


    .


    第一次用劍隻為殺人、隻要殺人。


    你死我活之際,容不得手下留情。


    雙魚,果真是把殺人的利器。


    輕薄的短劍,鋒利無比。


    劍過之處,頭斷血流。


    他們,終是低估了我。


    .


    手起劍落,頃刻間,便隻留下最後一個活口。


    我的白衣早已沾滿斑斑血跡,在天地間分外顯眼.


    顧不上安撫子言的驚恐,走到那人麵前,我的聲音淒厲、陰冷,還有止不住地顫抖,“快說,是誰派你們來的?還有多少人?”


    最後一個活口隻留下一句話:“你們跑不掉的。”說完,咬舌自盡。


    驚得我和子言麵麵相覷。


    情形遠比我們想到得更為可怕,來刺殺的,皆是死士?


    不敢耽擱,在死人身上擦了手、拭了劍,拉了呆若木雞的子言,繼續向西掠去。


    .


    奔出去不過百餘米,子言執意停下了腳步,拚命掙脫我的手,不肯再走一步。


    “他們要殺的人是我!是我!嫣然,你明白嗎,你可以活下來,沒必要多一個人陪葬。”


    見我睜大的眼裏盡是悲傷和失望,他上前一步,重新握緊我的雙手,嚴肅認真地說:“嫣然,你可以活下來,我願意你活下來。”


    不想讓眼淚滑出眼眶,我抬了頭。


    旋即對他展顏一笑,我大聲說:“周子言,與陪葬無關,我寒嫣然豈是個放棄同伴獨自偷生之人?”


    餘下的話,想也沒想,我脫口而出:“周子言,我也願意你活下來!我喜歡你,願意可以與你同活!”


    幸福來得如此猝不及防,他欣喜若狂,卻張口結舌。


    如果沒被追殺,這應該是他最想聽到的話吧?盡管不是共度餘生。


    如果沒被追殺,我大約也不能輕易說出如此直白的話吧?


    冷靜。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逃命要緊。


    有命才能愛。


    .


    思來想去,還是不曾明晰其中的原委。


    什麽人這麽大膽,竟敢在南國的地界公然暗殺南國的世子?


    南國?幽澤?


    如果因為我功夫好,就放我一馬,應該選我不在的時候,豈不更易得手?


    “明知沒那麽容易殺死我,就應該選擇我不在的時候。迎難而上,卻又要放我走,總有緣故。”萬千思緒在腦子裏不停纏繞。


    不過片刻,兩人同時衝口而出:“我明白了。”


    “是了,無論我是否能活下來,隻要你出了意外,你的父王和母後都不會相信與我無關,與河洛無關。”我的心沉得很快,“好計策。”


    不謀而合。


    他連連點頭,“正是如此。嫣然,你放心大膽走。我絕不會讓他們的陰謀得逞!也絕不會讓你蒙上不白之冤!”


    他扯下衣擺,用力咬了手指,寫下“寒嫣然護我!殺我者另有其人!”


    將血布條遞到我手上,他語氣堅毅,“你一個人有能力下山,去搬救兵。你若是回來得快,我活下來的機會就大。”


    注視著眼前這個謙謙君子異乎尋常的決然,心中忽然動念,他不也是我要守護的人嗎?


    .


    師父和我都曾說過打不贏要跑,可沒說要輕易放棄。


    “你相信我嗎?”我的聲音一掃陰沉。


    他使勁點頭。


    “你隻需護住自己,不被射中要害。隻要他們沒那麽快殺得了我,山下的人很快就能發現異常,我們就有機會。我們在山頂,看似沒有退路,但易守難攻。”


    說易守難攻是安慰他的話,眼下侍衛們都沒能從北麵退守回來,而桌山除了漫山遍野的冷杉,能隱蔽躲藏之處不多。


    但是,信心最重要。


    抬頭四下搜尋了一番,隻找到了右後方的一塊大石頭,示意他隱於其後。


    深知自己能幫得有限,他快速撿起弓箭,邊跑邊喊:“我能射殺。”


    .


    相較於逃命而言,守護則艱難許多。


    對於幾乎無力對敵的周子言而言,他很難自保。


    殺我們的人多聰明,知道桌山之上可藏匿之處實在不多。


    山上冷杉雖密,但筆直枝疏,我雖可將子言攜身上樹,一旦敵人從多方湧來,稍不留神露出些許破綻,他便再無生還的可能。


    思前想後,我脫掉披風,拉過幾具屍體,將披風點燃,希望借助北風加大火勢,能讓瓦屋山腳下或者仙女湖邊任何一人,在第一時間發現山上有異。


    .


    脫下腳上的鐵沙袋,我仔細地尋找合適位置放好,背上餘下的箭袋,撿了幾支長槍,躍上下方左側最大的樹杈。


    將武器整理放在最順手之外,數了數從不同方向撲過來的殺手,心裏燃起更多的忐忑不安。


    比起剛才的從容不迫來,此刻的我毫無把握。


    北麵的侍衛至今無一人往西麵來,不會是全軍覆沒了吧?


    若是,我一個人帶著子言,還能撐多久呢?


    .


    未等我想透徹,第二輪攻擊說來就來了。


    來得好快!


    手執一支長槍擲向內力最強那人,即使釘不死他,也得重傷他,才能減輕我的壓力。


    挽弓連發數箭,目標是跑在最前麵的幾人。


    務必在第一時間阻斷他們對子言的攻擊。


    第三柄長槍擲出之後,我拔出雙魚一躍而下,借勢一劍劃過兩人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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