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三:挑老烤的


    前幾年,街頭常見有藏民打扮的漢子售賣虎骨、麝香之類,有的還賣其他藥材,並且按方配藥,要價極高。賣者大多席地而坐,當場用刀剔骨削藥,而那虎骨還連帶著虎爪,虎爪毛皮完整,虎腿骨粗壯筋強,骨髓油滲於骨外,顯然像是真虎骨,且要價比藥店便宜,因而購買者眾多。


    賣虎骨者麵前鋪著一塊布,虎骨及其他藥材放置其上。有的還在身旁牆上掛一塊大布,上麵寫著諸如:“專賣上等虎骨並負責配製藥物。虎骨專治風寒麻木、腰疼腿酸,七癆九傷、左右偏墜、腎寒腎虛,夢遺滑精,小腸疝氣,半身不遂,左癱右瘓,諸虛百損、男女不育等等。”


    還有的賣者巧舌如簧,向圍觀者大肆宣傳:“若是有上述病症,可買點虎骨回家泡酒,能提神補神,增強食欲,強筋壯骨,舒筋活血,祛風散寒。有病者藥到病除,無病者延年益壽。要是男女不育,喝了這酒,保你早生貴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人生在世防備老,草留根深等來年。快來買,快來買,機會難得,錯過機會後悔半輩子……”


    若有人購買,賣者或用刀子,或用鋸子,弄下虎骨包好遞給買者,然後接著高聲叫賣。


    也許有人會問,這虎骨究竟是不是真的?這問題問得天真。試想,若真是虎骨,價錢又如此低,幹脆全部出售給藥店,豈不方便,何必風餐露宿,日曬雨淋,受奔波之苦?可見天下之事,隻要稍加思索,便會是另一番景象。問題在於,願意深思的人有多少?能夠深思的又有幾人?


    那麽,既然不是真的,為何還能騙到那麽多人?原因很簡單,因為假的比真的更像真的。要是真虎骨和假虎骨放在一起讓眾人挑選,很可能多數人會誤選假的。


    有一首打油詩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一真一假一種金,拿到街上惑人心。


    真金賣完全還在,世人識假不識真。


    天下的事就是這般滑稽。


    使假虎骨變得如同真虎骨的方法叫“攥弄裏腥啃”,這是不傳之秘。造假虎骨用的是駱駝的後腿骨,因為虎腿是三節骨,而驢、馬、騾的腿骨隻有兩節,顯然不能造假,於是,生意人選中了駱駝,駱駝的腿骨是三節。虎爪可以用真的,生意人通常不賣虎爪,所以,隻要有一爪做招牌,便能賣出大量的駱駝骨。萬一找不到虎爪,也可用雕爪代替。


    那麽,如何將虎爪連到駱駝骨上呢?用牛筋烤。有了這三樣材料,備好炭火,慢慢地熏烤,烤出骨內的油,把牛筋和駝骨、虎爪烤在一起,虎骨便做成了。隻是操作過程極為複雜,又耗費時間,非得師傅傳授才行。筆者旨在揭露,故不詳述,以免有“誨騙”之嫌。


    例四:“名醫”行騙記


    一日,某地出現一張海報,內容大致如下:


    “著名醫生 xxx,曾在美國留學三年,學成回國,為揚名,免費為同胞服務,每日診病時間為上午八時至十二時,下午二時至六時。不收診費,不收手術費。暫定免費兩個月,到期為止。


    “x 先生專攻痔漏科。蓋痔漏發源,無非五髒六腑濕毒內熱,大腸幹燥,煙酒滯氣,淤血注肛門而致。初得時肛疼刺癢,或生小肉疙瘩,疼痛難忍,日久生管,流膿流水,永不收口,時好時犯。x 先生研究多年,善治痔瘡漏瘡,備有去管靈藥水、止痛生肌膏,手到病除,妙手回春。為揚名,施診兩月,其間行醫,不收診費。如有患此症者,速來診治。先生住在 xx 街 xx 巷 xx 旅社,恭候光臨。”於是,患者紛紛聞訊前往。


    x 先生果然氣派不凡,談吐儒雅,舉止灑脫,戴一副金絲眼鏡,西裝革履,儼然一位歸國華僑。有人求治漏瘡,x 先生一邊準備,一邊侃侃而談:


    “十男九痔,有內痔、外痔,生了管子方才叫漏瘡。生這病的原因是抽煙喝酒,大腸幹燥。我這裏有麻藥,打上麻藥取管保證不疼。片刻工夫,便可取出管子,治漏當時就好。”


    說著,叫過助手,幫助治病。囑咐病人俯臥於凳上,退下褲子,露出屁股。x 先生打了麻藥,又往漏管上抹了藥膏。一會兒,叫病人咳嗽幾聲。隨後,果然從病人肛門裏取出了一個管子,約有二寸長,鮮血淋淋,又給病人擦抹幹淨,上好藥膏,用藥用紗布包住創口,說一聲:“好了,永不再犯了。”


    病人謝過欲走,x 先生說:“三十元。”


    “不是說不要錢嗎?”


    “不是不要錢,是不要手術費,三十元是藥費。”


    到了這個地步,病人隻好掏錢。好在老病已愈,倒也不覺得冤枉。哪知過了數日,漏瘡依然未愈,管兒仍在,膿水仍流。前去詢問“名醫”,卻不知“名醫”去向何處,隻能自認倒黴。


    其實,這隻是一種江湖騙局。“名醫”叫“掌穴的”,必須是人才出眾、談吐文雅,顯得有氣派。助手叫“貼靴的”。他們不會常在某地,隻能流動行騙,屬走穴的手段。這類騙子每到一個地方,先找到住處,然後到遊人最多的地方臨時設一個診所,給患者治病,不收一分錢。掌穴的練好了口才,引來了遊人(即“圓了黏子”),用一大套行話,說明病原,歸包口,然後,才能“治病”。


    那麽,管子是不是真的取出了呢?當然沒有。這個管子就叫“樣色”。醫治之前,那個似管子的東西早就含在“醫生”口中(這個管子用羊肉製成)。然後開始手術,故意弄出些血(行話叫“見點光子”)讓患者看見。在用紙擦血時,口中的管子早已包在紙內(行話叫“過托兒”),隨後趁擦血之機,管子上弄滿鮮血,做出往外一取的樣子,人們便見他果真從肛門內取出了管子(行話叫“出樣色”)。


    掌穴的在公開場合第一次給人“治病”時,確實不要一分錢,以此作為廣告。遊人自然會把這個“善心”醫生的“善舉”告訴自己患病的親友。再加上“海報”“幅子”的宣傳,“醫生”不愁沒有病人前來。而等到了那時,藥費是少不了的。等他們騙足了錢,估計上當的人快要察覺(行話叫“醒攢兒”),要鬧事了(行話叫“出鼓”),為了避免惹麻煩(行話叫“朝翅子”),趕緊溜走。


    於是,溜了。


    以上列舉了幾個例子,旨在從不同方麵介紹皮門的騙術,以便讓讀者對皮門的行騙手段有個初步的了解。這裏不再贅述,日後有機會將專門寫關於江湖騙術方麵的書,到那時,有緣分的讀者或可以窺其全貌。


    以下奉上一些皮門黑話


    挑招漢——賣眼藥的。挑罕子——賣藥糖的。挑頓子漢——賣咳嗽藥的。挑爐啃的——賣膏藥的。挑柴吊漢——賣牙痛藥的。挑粒粒的——賣仁丹的。


    挑熏子漢——賣聞藥、避瘟散的。漢壺瓢子——生熟藥鋪。漢壺座子——賣丸散膏丹成藥的。髒黏啃座子——治花柳病的藥鋪。色唐漢壺座子——洋藥房。插末——紮針的。插末漢——注射藥品的。


    挑漢冊子的——賣印偏方藥書的。挑青子漢——賣刀傷藥的。小省兒——假和尚以舍藥為名賣藥賺錢的。小貼子——用散傳單引病人到住處行騙賺錢的。大粒生意——以賣丸藥為主的行當。挑火粒的——賣化食丹的。


    挑土海寶的——以賣外地土產和海產藥為主的。挑生肯的——從藥行廉價買出某種藥再高價賣給外行人的。挑沙子杵的——賣活血珠之類藥的。丁香座子——專治痔瘡漏瘡的臨時診所。老烤——賣假虎骨的。戴黑的——點痣的。做變絕點兒——打胎的。


    其種類五花八門,因篇幅所限,不再一一枚舉。


    皮行有的生意,無法一人獨自完成,必須與人聯穴(搭班),現將相關的名稱記錄如下:


    掌穴的——裝治病的醫生和賣假藥時的賣主。敲家子——裝聽差的。撒幅子的——在外麵撒傳單引人的。把二門的——在外麵為病人指路的。


    扒包的——賣假藥時裝出識貨的行家騙人買藥的。敲托的——假裝買藥並叫好的貼靴人。


    皮門做生意時,慣用的行話眾多,記錄如下:


    把點——在談話中能探測出對方的貧富。火點——有錢且願意出錢的病人。水點——沒錢治病,或難以敲出錢來的病人。叫點——把點之後,將人往住處引叫“叫點”。


    正點——忠厚樸實的有錢人。送點——治過病後,讓那不能再出錢的病人不再惦記叫“送點”。回頭點——已治過一回病再次上門求醫的病人。開瓦——開始敲詐病人的錢財。


    能瓦點——能夠敲詐。不能瓦點——不善於敲詐。海瓦——多多敲詐病人的錢財。瓦不下來——不受敲詐,掙不到錢。連摳帶挖——狠狠敲詐。


    杵頭兒——錢。銀子——拘迷杵。杵門子——掙錢的法子。頭首杵——第一次掙病人的錢。二道杵——第二次掙病人的錢。


    杵門子硬——能大量敲詐病人的錢。杵門子軟——難以敲詐病人的錢。均杵——行醫後分錢。治杵——行醫掙錢。杵門子清楚——善於敲詐,敲詐伎倆格外高超。


    粘弦——大夫診脈。人嘿——大夫到病人家。搬嘿——請大夫治病。人窯兒——進病人家。搬弄啃——製造藥品。


    攢弄裏腥啃——自己親手做假藥。使樣色——弄假,使人看上去如同真的。升點兒——嚷嚷出聲。詐黏子——大吵大嚷引人來看。


    叫響兒——叫病人看自己手中的藥品。黏啃押頭——得了重病。攢兒吊的黏啃——心口疼。求漢兒——求藥。戳子漢兒——立即見效的藥。見點光子——見血。墜票——隨病人取錢。盤屍骨——偽造的虎豹骨。


    皮門五花八門,不能一一列出來,小弟隻能把自己所積累下來的見識供各位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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