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微生優正在洛都齊王府作畫,畫中平平展展的原野鋪排在眼前,開闊溫柔。一位仆人跑來在他耳旁低語了幾句,又遞上一封密信。齊王微生優看完信,放下描了一半的畫,帶著六位猛士出了門。隻見他畫中遠山依依,鬆林翠翠,半山中有一四角涼亭,亭中站著一位紅衣少年正側立思索。亭下右首有流水脈脈,隻是流水沒有描畫完全,讓人猜想流水中可有數尾遊魚喧囂?可有眾多卵石沉底?


    齊王微生優,翩翩美少年。他身著紫色袍襦,內罩金絲軟甲,頭頂小冠鑲嵌藍田美玉,劍眉英挺,相貌堂堂。七匹駿馬風馳電掣,直往臨淄方向奔去。


    而此時征虜將軍高偉光一行,也在去往臨淄城的路上。


    征虜將軍高偉光一襲交領綢衣,頭戴平巾幘,手執紙扇,扇麵上‘光風霽月’四字。高偉光坐在轎中,轎中有位美人相伴,嬌語鶯歌,好不自在。


    高偉光笑問:“你歌中的素人,可真有其人?”


    女子眼波流轉:“將軍明知故問。”


    高偉光又笑:“都說女人心最難懂,小蓮心也不容易懂。”


    女子反駁:“將軍的心思才難懂,可小蓮至始至終對您心懷仰慕。”


    二人正聊著,征虜將軍高偉光突然閉口,起身掀開轎前小簾,下令停轎。


    “小蓮出去。”高偉光喊。小蓮一愣,隨即趕緊下轎。


    高偉光抬頭望了望四野,問道:“何處地界?”


    副官小跑至跟前:“此為齊國,屬青州地界。”


    “齊國,可是當年尚公叱吒風雲之處?”高偉光又問。


    副官點頭:“正是。齊國臨淄境內有齊國王城,王城內有尚公祠,祠內設尚公衣冠塚。尚公祠方圓七裏,是百姓懷念尚公之地。”


    高偉光點頭,眼望曠野,忽然四下尋找:“小蓮呢?”


    小蓮聞言忙跑上前。


    將軍拍拍自己的手臂,小蓮沒明白過來,將軍笑喊:“挽上啊。”小蓮恍然,忙手抖抖挽上將軍手臂。


    將軍悠然一笑,吟詩幾句:“江山美人,平生襟懷,半入天際,半歸塵土。”


    “將軍高論。”副官讚歎。


    高偉光突起:“小蓮可會彈琴?”


    小蓮思索彈何曲目沒有立即回答,高偉光卻立即興味寡然:“如此良辰,竟連弄琴也不會。”高偉光嗬嗬輕笑擺手讓她退下。小蓮告退回身的一刹那,她也輕輕地嗬嗬嗬了。


    “策馬。”高偉光在馬上耀武揚威。


    副官說:“高將軍,齊國現為齊王微生優轄下。”


    高偉光未答話,副官繼續往下說:“聽說齊王獲封後反對自選封國官員,曾三度上書陳情此事。”


    高偉光不以為然:“齊王微生優,天下名士。不上書怎麽驚動天下百姓?陳情而已。”


    副官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說:“聽說齊王常居洛都,將軍覺得臨淄有不善不妥之處,還請不要當場詰難。畢竟齊王名動天下,將軍不可隨便與其下屬官員衝突。”


    “不會,這個你放心。我去尚公祠瞻仰古跡,完事就走。臨淄的事我也懶得管。”


    一行人策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副官在途中簡單回顧了尚公的一些趣聞秩事,當說及尚公用一根黃楊木手杖痛打勇士韓先,而韓先生生承受不敢還手的故事時,將軍一臉的欽慕。


    高偉光聽到這裏問道:“尚公文治武功皆是上乘?韓先為何不敢還手?”


    “文治一流,武功平平,治國無敵,用人嚴謹。韓先隻是敬重尚公,不敢還手也不願還手,知錯認罰而已。”副官坦言,“後來韓先還是跟著尚公叱吒風雲。尚公的那根黃楊木手杖,人們戲稱為‘輝杖’。那陣子黃楊木手杖市價高漲,人人為擁有一根黃楊木手杖為榮。”


    副官說完,右手往前指:“將軍,那個方向就是臨淄尚公祠。”


    洛南帶著三十鐵騎往西相迎高偉光。兩股人流大道相遇,洛南躬身作禮:“臨淄郡丞洛南見過高將軍。”


    高偉光雙手扶起:“洛郡丞聞知我途經臨淄特來相迎?郡丞可向前帶路。”


    洛南卻站著不動,硬著頭皮輕聲說道:“微臣其實不是為相迎而來,而是為相送而來。”


    高偉光問:“相迎怎麽說,相送又是何意?”


    “相迎為走入臨淄,相送為避開臨淄。”


    “我為何要避開臨淄?”高偉光有一絲不快。


    洛南輕言:“文帝曾兩次路過臨淄,兩次經過卻不進入,將軍可曾聽說?”


    高偉光口氣不耐煩:“為何兩次路過而不進入?”


    洛南又壓低聲音:“一則文帝或許果真有事而行色匆匆,二則是民間傳說臨淄有帝王之氣,有妨主之嫌,文帝不喜而避。”


    “妨主?”高偉光重複道。


    “屬下直言,不論是否妨主,文帝兩次經過而不進入,而高將軍執意遊玩臨淄,傳入當今聖主耳裏怕是會有所誤會。”洛南輕輕一席話,說得高偉光冷汗涔涔。


    轉念一想,將軍喝斥:“大膽,你竟敢挑撥聖主與齊王之關係。”


    洛南不慌不忙:“屬下隻是陳述事實,並無挑撥之意,臨淄太守特令屬下在西門迎接高將軍賞遊臨淄,屬下已在此值守兩日兩夜。高將軍,臨淄遊賞是太守所樂見,卻是微臣所憂慮,微臣真心為將軍考慮,還望將軍三思。”


    臨淄近在眼前,高偉光卻猶豫了。高偉光回副官處商量,副官聽完後建議道:“高將軍洛都尚有要事,不便駐留臨淄,若慕太公仁義,可遠望臨淄而回。”


    高偉光心有不甘,想想還是無奈開口:“我有要事不便駐留,望郡丞告知太守,我遠望而回。”


    洛南舒了一口氣:“高將軍英明。”


    高偉光揮手讓洛南告退,洛南策馬而回,惴惴不安的心重歸平靜。事情出奇順利,此前安排都顯得有些小題大做。


    待洛南走後,副官指著前方約三千米處的小山坡,開口道:“此處應該便是當年尚公立馬坡。”


    高偉光下令:“五人與我策馬行至前方立馬坡便回,誰先到者,重重有賞。”說完,高偉光徑自揚鞭策馬而去。


    行至半道,忽然駿馬失蹄,馬驚大叫,撲通撲通,五人連人帶馬摔入壕溝,當場馬匹兩死一重傷,有位猛士當場送命,高偉光左腳也受了傷。副官忙跑至高偉光身旁相問:”將軍,您沒事吧?”


    高偉光一臉怒容,用雙手捂著受傷的左腳,怒喝:“這是誰幹的好事。太守管林?還是那個郡丞洛南?他們究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豈有此理!”


    洛南才到西門,心想過了今晚酉時,便可撤去西門重兵打道回府。可一騎快馬匆忙前來報信,洛南霎時呆若木雞,這可如何是好?靜心思索後,他又帶上三十飛騎重新上路,硬著頭皮去攔高偉光。


    洛南去而又返,高偉光冷笑:“郡丞好手段,弄條壕溝亡了我手下一名虎賁勇士,死了我兩匹千裏好馬,這筆賬怎麽算?”


    洛南冷汗直冒:“壕溝是年前安樂亭侯命令修建,並非下官命人修建。隻因將軍先前說遠望而回,未料又策馬前行,下官疏失以致將軍人馬損傷,甘願領罰。”


    高偉光拿過前方兵士手中長矛,直指洛南:“前麵帶路,進入臨淄,如若不遵命令多言半句,我讓你立刻血濺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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