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祠經了這一段時期兵圍、火攻,經了風雨滄桑,卻仍然傲然挺立。祠內自從焚化了四具屍體,並防治疫病後,病勢得到大幅緩解。


    八仙對尚疆非常滿意。伍離頗有幾分得意,七仙也不想拂了他的好心情,畢竟挑選一個優秀的天界候選人並非易事。現在起碼這個尚疆對於時疫的處理措施與應變能力有目共睹。


    而返回藍縷街的杜世嘏與蘇波,一個在外,一個在內,互相照應。隻是藍縷街重症之人頗多,許多人病勢沉重,今天就死了兩人。


    眾人臉上寫滿陰霾。


    郡丞洛南這幾天也趕來藍縷街,他一反常態,對百姓噓寒問暖,殷勤得很。不過,守在街口的杜世嘏和管如從不讓他碰吃食和藥物,他們心裏信不過他。


    齊王微生優領著一小隊親兵鐵騎策馬而來,馬蹄過處揚起了飛塵。


    洛南遠望了望,認清是微生優時欲望塵而拜,卻瞥見前麵齊王親兵隻衝他搖頭,他當即停了動作。


    隻見微生優飛身下馬,走至第二匹馬前對乘馬的老者伸出手來,那人便順勢搭上了他的手下了馬。


    據說此人便是張仲景之親傳弟子,當今太醫令王叔和。微生優走至藍縷口,便欲帶著王叔和一起進去。


    洛南正在麵前,慌忙小聲阻攔:“齊王大駕親臨,藍縷街百姓不勝感激,但藍縷街時疫嚴重,屬下覺得齊王不宜輕易涉險。”


    微生優擺了擺手,剛想抬腳,臨淄太守管林也上前開口道:“齊王憂心百姓安危,令人感佩。但臨淄、西安東、東安平、廣饒、昌國各地百姓亦對齊王翹首而盼,還望齊王以自身安危為重,以齊地百姓大局為念。”


    太醫令王叔和聞言,對微生優長揖道:“您的囑咐我記下了,我定不負所托。您在外,我在內,定能撥開藍縷街這滿天陰霾!”


    齊王微生優命親兵護衛王叔和進入藍縷街。王老進去後,蘇波將病患數量與目前形勢與他詳細交待後,咳嗽了幾聲。王老凝眉而望,又命蘇波伸手出來。


    王老細診了他的脈,而後說:“你已染上時疫,萬幸隻是初期。”


    蘇波最近對病患頗為盡心,卻忽略了自己的身體。他細想後說:“藍縷街有幾處空屋,我先去那裏。申阿花外孫女申綠賾病勢沉重,太醫令務必多加留心。”


    王叔和親自到了申綠賾處診脈,申阿花詢問蘇波大夫為何沒來,王老便將蘇波患病之事告知。申阿花念蘇波恩情,聽到蘇波現在正住在不遠處,就提議順帶照顧蘇波的起居飲食。


    王老替申阿花診脈,又細看申阿花的麵相,看她並無染病之態,便同意了她的提議。畢竟現在要找到一個真心照顧蘇波的人不容易。蘇波大夫的醫風醫德令他敬佩,王叔和正苦思派遣誰人照料合適。蘇波是申綠賾的救命大夫,申阿花的照顧自然讓人放心。


    太醫令王叔和對傷寒、時疫頗有研究,又精通針灸之術。他先研究“白虎犀麻生元固本湯”,覺得藥方還是對症的,隻是有些重症病人因為服藥而體質過虛,出現了痢疾的症狀,使藥物不能很好吸收,藥效並不很明顯。王叔和又配良方在白骨犀麻生本固元湯小半個時辰前服用,一來調理腸胃,二來鞏固藥效。


    蘇波病情本就不嚴重,王叔和對症下藥,申阿花又細心照顧,讓他的身體也漸漸康複。


    兩日之後,重症病人的痢疾症狀也漸漸緩解。但是其中幾位重症病人的骨痛症狀加劇,申綠賾再度陷入昏迷狀態。蘇波心係患者,幾次到申綠賾床前診病。綠賾隱約覺著站在麵前的那位大夫,他的身旁金光耀眼。申綠賾暗下決心,自己若能康複,一定當牛做馬報答蘇波。


    尚公祠眾人悉數恢複健康,太守管林得知消息趕至尚公祠,大開尚公祠正門,求見尚疆,頗有禮賢下士的意思。


    管太守恭敬地站在門口,對尚疆表達自己的感謝之意,並懇請尚疆擔任主簿一職。


    尚疆淡淡一笑:“管太守的好意尚疆心領了,但我山野匹夫,實難堪大任。”


    杜世嘏趕來,在門口見到管林,急急說道:“藍縷街幾位重症病人估計已經拖不過今晚了,齊王請管太守即刻趕去藍縷街,共商對策。”


    管林聽到齊王命令,告辭而去。


    杜世嘏上前拉了尚疆一把:“聽說尚公祠轉危為安,尚兄功不可沒,尚兄這段時間可謂殫精竭慮,務必好好休息。”


    尚疆回答:“我沒事,藍縷街情況如何?”


    杜世嘏歎了口氣:“情況很不妙,一來藍縷街是時疫原發地,二來沒有及時采取隔離措施,三來由於當時民眾頻頻聚集商討對策,所以重症病人很多。多虧回春堂蘇波大夫和太醫令王叔和親自探病送藥,才讓時疫有所控製。照現在的情況看,藍縷街死者將達十之三四!幾位重症病人熬不過今晚。


    尚疆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他下界是為了煙布劍而來,現在此劍渺無音訊,可是尚公祠與藍縷街卻疫情突發。在尚公祠的日子裏,他曾幾次想使用當初靈感聖君魯叔和甘棠仙奭姬道給他的兩丸紅色疫藥,但礙於天庭律法和三界秩序,最終沒有使用。他靠著自己在生前所學醫術和謀略,與尚公祠民眾共抗時疫,最終令尚公祠轉危為安。


    可是藍縷街情況特殊,該用的應急手段現在都用了,這幾位重症病人卻回天乏力。如果為救這幾位平民而觸犯天庭律法,並置自己欲運轉古罡之氣、讓三界重歸寧靜的大業於不顧,究竟是對是錯?


    杜世嘏已跨上馬背,又想到什麽,回身說道:“繡帕上的那位女子,你可認得?我記得那位大娘曾說她是申阿花外孫女申綠賾,我看過重症病人名單,她在名單裏麵。”


    尚疆赫然抬頭,申綠賾?重症病人名單?這麽說,她已危在旦夕?


    尚疆臉色一沉,飛身上馬:“我們一起去藍縷街。”


    尚疆、杜世嘏在藍縷街口停下馬,齊王與管太守正在商量對策。


    杜世嘏剛下馬,尚疆卻用手猛拍馬屁股,駿馬直接衝進藍縷街。杜世嘏目瞪口呆。門口衛兵由於沒有防備竟沒有攔住。


    齊王微生優抬頭:“這是誰?”


    管太守知是尚疆,便將他在尚公祠治理時疫的前因後果對齊王輕述了一番,微生優動容:“果然英雄出少年。尚疆並無惡意,管太守讓大家莫要阻攔。”


    管如冷眼望著尚疆背影,暗想:什麽英雄出少年?就是個冷心冷肺的悶葫蘆。


    尚疆縱馬前行,他曾是營丘之王的日子裏,藍縷街還是一片雜草荒塚。在他的印象中,春天的波斯菊,秋天的過季蘆葦,是這片雜草中的亮色點點。他在這裏曾經教過王博吹塤,當時蒹葭搖動寒蟬間鳴,甚為淒涼。現在藍縷街已經變成居住區了,雖然房屋並不高大顯眼,卻也實實在在多了些人間煙火氣,沒有以前那般荒涼了。


    說句實在話,他不想讓申綠賾死。他原本好好的執掌著星輝杖督管著眾神,不過是心血來潮來參觀下他的子民為他建的祠堂和設的衣冠塚。她卻順走了靈光符,害他被自己的神器星輝杖杖責。這對於一個上神來說是何等恥辱?幸虧有碧海蒼靈東荒華澤東華聖君那顆提命丹藥,他才能全須全尾下界。可是下界後竟又遇上了她,冷嘲熱諷不說,還拳腳相向,望川仙君是能讓人任意欺負的嗎?他不欺負回來,卻讓她白白死了,豈非英名盡毀?


    再說,她白白死了,他心中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情緒,又與誰去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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