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鬆開手,小偷用左手掏出錢包遞過去,又伺機想跑。幾個官差此時已從反方向聚攏過來,洛南笑問:“怎麽,還想跑?”


    小偷撲通一聲跪下來:“您就放了我吧,我已把錢袋還了,下次再也不偷了。我家裏還有個四歲孩子,正等到我買吃的回去了,您就放了我吧。”說完就一下一下磕起頭來。


    洛南讓官差把被偷錢包的少年叫到跟前,將錢包遞過去:“看看有沒有少。”


    少年翻看了一會兒,確定沒少,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上次我堂哥的錢包也掉了,該不會也是你偷的吧?”


    小偷臉色煞白,連忙分辯:“不是我,我就幹過這一回。”


    洛南一聽,看來這小偷有可能是個慣犯?這可絕對不能放啊。他一把扯住小偷衣領:“跟我去衙門一趟吧。”


    小偷求道:“官爺,我就幹過這一回,再說家中還有個四歲孩子等著我呢。”


    洛南吼道:“走吧,你家在哪兒?去看看有沒有一個四歲的孩子,前麵帶路。”


    小偷還想說話,卻對上洛南陰沉沉的臉色,話也說不利索了,隻能往前帶路。


    七拐八彎,到了小偷住處,屋裏沒有孩子的哭鬧聲,洛南斜睨了小偷一眼。


    一群人全擠進了小屋與小院中。這裏隻有一間屋子,而院中竟是雜草。


    洛南看到屋中有個吃飯的舊桌子,桌子的四邊有四個小抽屜,其中一個已經丟了,還有三個小抽屜還在。洛南好奇,抽出來一看,竟然是各色錢袋子!錢袋子的質地都很不錯。洛南把他們都取出來擺放在桌子上,堪堪鋪了一桌子。


    洛南眼神淩厲:“好啊,隻幹過一回,你當我瞎嗎?”


    這時,一聲脆脆的孩童聲音從床後邊傳來:“他們是誰?”然後孩子直直撲進了小偷的懷抱,好像一隻可愛的小鬆鼠。他身上穿著棕黃色的衣服,兩隻大眼睛撲閃撲閃的。


    真的有一個小孩?洛南當真沒想到。“你的孩子?”洛南發問。


    “嗯。”小偷應聲。


    “孩子的娘呢?”洛南又問。


    “爹娘都不要她了,他是我在路上撿的。”


    官差們一陣哄笑。見孩子的眼睫毛呼呼閃動,洛南心想,這孩子真是撿的?洛南惻隱之心微動,蹲下身來,溫柔說道:“這麽可愛的孩子,你在哪裏撿的?我也想去撿一個。在東門?西門?南門?北門?我天天去守著。”


    聽到洛南的話,孩子漾起了笑,洛南一把將孩子抱住,看似漫不經心地問小偷:“你叫什麽名字?”


    “張千。”


    “跟我去衙門走一趟吧。”小偷張千聽了,耷拉下了頭。


    洛南去收拾桌上錢袋,孩子這時竄出來,笑嘻嘻的說:“我最喜歡這個。”


    別說這孩子品味不俗,這錢袋確實手工精致,用料考究,是最時興的樣式。


    洛南接過細看,隻覺得錢袋裏好像有東西?打開一看,裏麵有一張紙條,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仔細一看,似乎全是人名。再細細看去,有些人名還是他認識的,是臨淄地界的官員和現居臨淄名士。


    洛南心神一下子警惕起來,這字的筆跡他不認識。他輕輕把那張紙條藏了起來!又對張千努努嘴:“偷了這麽多錢,全用完了?”


    “還沒用完。”張千馬上從唯一的櫥裏翻尋出剩下的錢:“都在這裏。”


    好家夥!剩下的錢顯然還不少,竟然比洛南的積蓄還多。


    洛南拳頭朝張千打過去:“偷上癮啦?偷了這麽多?偷了也罷了,你把這錢袋還留著,是留個紀念嗎?是讓我一找一個準?”


    張千委屈的說:“我偷錢隻為養活這小子。錢袋我才不想留著,是這小子喜歡各式各樣的錢袋子,他喜歡那錢袋子上的用料、質地、花紋和圖案。我們家也買不起什麽昂貴物件,大概對這小子來說,錢袋子是稀罕物業。看他這麽喜歡,我也就留下了。”


    官差們大都擠在院子待命,洛南走至院中:“兄弟們,張千是個慣偷,幸虧他錢袋子裏有所保留,剩下的錢不少,但也不多,我打算能還的就還了結案。他畢竟帶著個孩子,隻要他以後不偷,我們給他個機會,讓他領著這孩子好好過日子,好嗎?”


    洛南一番話,官差們沒有接話,大家不敢輕易表態。有罪不罰,有罪不拿,這不是知法犯法?


    “洛南也是一生孤苦,我心中憐惜這孩子,想讓他有個父親可以依靠。”


    說完,洛南掏出自己身上的錢,遞給領頭的:“大夥兒一起去吃頓好的,剩下的錢,諸位分了吧。”


    洛南執意如此,官差隻得拿錢吃飯去了。官差走後,張千領著孩子便對洛南下拜,洛南一把扶起:“走,我帶你們去個地方。”


    齊王臨淄別院。六進的大宅院,洛南領著張千和孩子過前廳,繞影壁,走花廳,經亭台魚池到議事廳門前,命他倆在外麵等候,洛南舉步進了議事廳,齊王正在廳裏看書。


    洛南細說來意,掏出名單遞給齊王。齊王認出是征虜將軍副官的筆跡,心下一震。又細看了一遍名單,而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人呢?”齊王問。


    “就在外麵,我馬上傳進來。”


    張千和孩子進門便跪:“大人,您就饒了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偷了。”


    “他叫什麽名字?”齊王微生優手指向孩子。


    “我叫張千,他叫張小千。”張千答道。


    “你們以後就跟著我吧。”齊王扶起他們,“下次可絕對不能再偷了,而且以前的事,從今往後不可再對人談起。以後你叫張臨,他叫張小臨,好嗎?”


    一大一小點頭應承下來。今日,他們顛沛流離的生活有了保障,他們自然是欣喜的。但是幸與不幸,現在說這個還為時過早。


    齊王讓他們先退下,獨留洛南在房中。齊王問道:“這名單之事,你怎麽看?”洛南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世帝防我,我料到了,但多方培植自身勢力,甚至臨淄有為之士幾乎一個都不放過,如此做法,卻讓我始料未及。”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我該怎麽辦?”齊王手中雖捧著茶盞卻雙眉緊鎖,沒有喝一口茶的意思。


    洛南沒有回答,他實在不知如何回答。他靜靜陪齊王站了一會兒,便轉身告辭。


    洛南從齊王別院回臨淄府衙的路上,經過唐皇街鬧市區的時候,有一群孩子笑鬧著從巷子裏跑出來,邊跑邊喊:“齊王微生優,奔走藍縷街。時疫原不怕,百姓存心間。他送糧又送藥,噓寒且問暖。臨淄街坊間,抬頭見青天。”


    洛南耳中聽見,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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