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侍喊道:“拖出去,杖責五十。”


    殿外行刑。


    深恩侯高偉光與尚疆麵色沉重,高偉光是為帝心忽然反轉而困惑不解,尚疆卻是經曆此番變故,心中後怕不已。


    現在形勢扭轉,尚疆心中大石落地。又覺得岑凡、顧飛杖責之刑緣起於他,不免心中愧疚,又憶起自己曾領受神器星輝杖三十杖,不免心中凜然。


    寧安帝恕了岑凡、顧飛,見高偉光與尚疆麵色沉重,心想深恩侯與岑凡有舊怨且不去說,尚疆對這事竟也如此執著,實在太過尖刻,怕是以後與眾官不好相處。他雖有才,卻過於古板孤傲了些,這種性格當改一改才好。


    “散了”,寧安帝移步。


    “眾官退朝。”近侍喊。


    官員經過岑凡、顧飛受刑之處,不敢停留匆匆離去。高偉光心中不快,掉頭就走,尚疆經過岑凡處也不言語。


    岑凡還是靜靜望著尚疆,但一下悶棍打來,他忍不住悶哼一聲。顧飛一口唾沫吐在尚疆身上,尚疆驚詫地看著衣服上的口水,狼狽逃離。


    次日,王明、張小川看望岑凡和顧飛。顧飛對尚疆大罵出口,王明與張小川麵麵相覷,神色尷尬。張小川小心開口:“其實那日顧司馬是那尚疆從洛都救出,那日匆忙,未來得及與您細述。”


    顧飛顯然沒有想到,看向岑凡,岑凡對他點了點頭。這事太讓人想不明白了。


    岑凡輕聲說到:“尚疆深不可測,是敵是友不明,你等不可莽撞行事。顧飛,你確實是尚疆所救,當心懷感激。不可暗地中傷。當然也不要與其走得太近,先觀望一段時間再說。”


    顧飛一下子沒弄明白岑凡用意,咕啷道:“這尚疆陰陽怪氣的,到底搞些什麽鬼?我隻見他在行宮裏一個勁想踩死我們,怕不是朋友,隻是敵人。”


    岑凡瞪了顧飛一眼,顧飛之言戛然而止。岑凡心中想的卻是:尚疆刻意與他敵對,自己也不可太過親切,以免遭人猜忌。深恩侯高偉光現在似乎對尚疆並無敵意。尚疆如此做,許有深義?畢竟尚疆未將他洛都獄中搭救顧飛之事和盤托出,不然他必死無疑。可見尚疆故意與自己疏遠,或者隻是想讓顧飛轉危為安?而後也讓他在洛都尹之位順暢些?


    尚疆趕到時,寧安帝正看奏折,頭沒抬使說道:“昨日洛都尹請誅岑凡、請罪顧飛之事,朕記得曾與你說過不必上本,你怎就如此糊塗!你尚末上任,樹敵太多。洛都波譎雲詭,你如此激進,如何在洛都站穩腳跟?”


    “尚疆心中敬重世帝,未曾想過日後形勢,也未有過日後圖謀。岑校尉咄咄逼人,臣自然心生不滿。聽《質律》之法,臣方明白自己委實唐突暴戾。但微臣對世帝之心忠心耿耿,日月可鑒,望世帝看在下臣忠心為君的份上,恕臣之罪。”


    寧安帝點頭:“你知道自己唐突便好。朕今日召你來,主要是讓你跟進代國間人之事。上次在許平生刑場圍堵代國人之事,你辦的很好。朕任命你為臨淄地區黑鷹隊總領,與洛都地區黑鷹隊總領杜世嘏一同辦事。”


    寧安帝說完,遞上黑鷹隊領隊腰牌。尚疆雙手接過,問道:“世帝對岑凡、顧飛可有疑問?下臣是否還要對兩人徹查?”


    寧安帝擺擺手:“不必了,你退下。”


    尚疆告退,心中欣賞寧安帝“不疑臣”之舉。但他哪裏知道,先帝詔書中詳述岑凡與代人的累世之仇,哪裏還用去查?寧安帝未與尚疆言明討伐佑國之事,顯然對他也還在觀望,不能盡信。


    尚疆回房,杜世嘏已站在門外等,手中還拿著一壇酒:“洛都尹,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尚疆當場冷了臉。


    休養幾日,尚疆傷勢大體痊愈,寧安帝與高偉光,尚疆同回洛都。一路精兵護衛,糧草充足,積雪消融,新芽萌出,春光初透。


    高偉光身旁侍女文川清秀脫俗,端茶倒水,甚是乖巧。寧帝打趣道:“深恩侯果真有福,這哪裏是一個灑掃端茶的丫頭,這分明是亭亭玉立的一位佳麗。洛都尹,你說是不是?”


    尚疆點頭:“深恩侯眼光很好。”


    高偉光笑而不語,回頭看了文川一眼:“世帝與洛都尹在誇你,還不快謝恩。”


    文川趕緊道謝。


    寧安帝問:“可識字,可會作詩,可會彈琴?”


    文川反將目光轉向高偉光。高偉光說道:“看我幹什麽?世帝問你,你照實答。”


    洛都十美之一李亭,琴棋書畫從小便學,無一不精。近日搖身一變而成侍女文川,連著一身傲骨盡皆隱去:“不會作詩,略識得幾個字。小時學過琴,想做個宮廷樂師,不過學了一半也荒廢了。”


    寧安帝來了興致:她還會彈琴?匆匆讓人取來瑤琴,命她彈奏。文川自然料不到寧安帝會如此。高偉光見她未動,催促:“世帝想聽,還不快彈?”


    瑤琴清響,朱唇輕啟,一首《小巷》便縈繞耳畔,直擊人心。


    綠瓦青磚,桃花紅遍,小巷樓台,默默幾許訴衷腸?此情此景隨霧飄,當時迷離,煙柳畫橋。


    半作相思半作塵,相思入土塵入空。依稀聚散兩茫茫,淚眼望,任風嘯。


    風流詩詞,珠簾輕響,小巷偶遇,珠玉落盤聲聲唱。音階亂撞徵商調,幾番思緒,寒鴉歸去。


    一夕離別一夕愁,離別留心愁留書。恍惚愛恨太匆匆,和雪唱,伴雨飄。


    寧安帝竟是呆了:一個侍女,竟有此等琴藝,竟有此等歌喉?世帝瞥了尚疆一眼,尚疆也頗多欣賞之意。


    寧安帝笑道:“你果真有眼光。”


    高偉光以目光暗示文川告退,然後問:“世帝可喜歡?”


    寧安帝大笑:“朕不奪人之美,你不必多言。”


    高偉光這才放下心來。老實說讓他將文川拱手相送,不管對方是不是寧安帝,他都是舍不得的。更何況將文川送給他,還有可能威脅女兒在後宮的地位。


    高偉光暗下決心,以後琴棋書畫之事,隻關起門來談談便是,萬不可再拿出來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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