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帝聽聞尚疆和岑凡將碧盤館以市價的三分之一買下,甚為讚賞。洛都能在這黃金地段設官驛,自然再好不過了。


    回宮後,荀明冒求見寧安帝。尚疆便領著聘任公文去了洛都尹府,當然隨行的還有兩位侍者和兩位勇士。


    洛都尹府雖然沒有洛都皇宮富麗堂皇,耀眼炫目,卻也是六進六出,氣派非凡。


    尚疆在房中歇下,遣退下人,已是夜深了。人生地疏的洛都,尚疆初來乍到,當真有點不適應。大床暖枕,高屋美飾,他竟也無半點睡意。


    他索性披衣坐起,將這段日子在人間的體會、經驗與治國方策等記錄下來,想著一千多年前,他的良言警句流傳於人間。那日跟著尚公遊行隊伍,看到他們將尚公詩文故事沿街誦讀,他甚為感動,但又覺有些思想論點不夠透徹,解析或辯駁又不夠精彩,所以趁今日睡不著,且記下一些心得體會,或者日後又是一段佳話?申綠賾向來仰慕尚太公,若她有一日看到這些經驗與道理,會不會十分欣賞?思及申綠賾,尚疆便嘴角含笑了。後來想到蘇波不知怎麽就咬到了舌頭,那份甜蜜便被一股子血腥給擾得無影無蹤。綠賾和蘇波兩人相配?當然——不——相——配。


    輾轉反側,又想到故洛都尹逃奔代國已近一月,洛都尹府定然積壓了許多瑣事雜務,明日定然有的忙。不知洛都尹府那些官員會甘心輔佐他,還是刻意刁難?


    終於眼皮沉重,他累得睡著了,這一睡便已睡至第二日日上三竿。無人來叫醒他。尚疆暗想,現如今洛都尹府的官差倒也懂事,見他酣睡就不來打擾他。


    他穿衣起床,廚房便已送來吃食,吃完後尚疆去府衙看了看,衙前鼓未敲,登聞鼓也未敲。尚疆便想批些公文,隻是無人送來公文,隻是清淡無事。難道是偷得浮生半日閑?過一會兒,廚房又送來午食。


    他剛吃完哪裏還吃得下?尚疆終於沉不住氣:“讓郡丞傅廉即刻便來見我。”


    命令傳遞下去,一炷香時間過去,人還沒來。尚疆心裏有些窩火:人家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沒聽說新官上任被屬下囤了三把火的呀。又等了一炷香左右,尚疆忍耐不住,想自己去尋郡丞。郡丞這時卻顛顛地來了,一見尚疆便跪下,手裏還呈上了一個稀罕物件。


    尚疆用手拿過,發現是一管玉簫,玉質溫潤,通體瑩白。尚疆天生愛古物,亦善吹笛簫,會吹塤,彈得一手好琴。


    但這師爺行為如此古怪,尚疆又重新將簫遞回去。“傅郡丞從哪裏來?這大半天的?”尚疆表情嚴肅,用手扶起郡丞,但臉上無一絲笑意。


    “洛都尹大人,這管玉簫是下官特地從民間尋訪,大人不喜歡嗎?”郡丞重新把玉簫看了一遍,的確,上好的玉質,上好的簫。


    尚疆歎了一口氣:“郡丞,你我為世帝效力,當盡心辦事,切不可屍位素餐。今早無人將公文交予我批改,我因此才將你喚來。兩柱香的時間過去,郡丞堪堪來遲,不解釋遲來原因,卻手奉玉簫便要送我,郡丞是剛從玉器坊過來?郡丞切記,洛都風雲之地更當謹言慎行,洛都魚龍複雜更應安心辦差。尚疆初來洛都,還望郡丞照應,你我當相互扶持,萬不可重蹈故洛都尹之覆轍,振興洛都,安撫民心,方才不負眾望。”


    尚疆語重心長,郡丞專心靜聽,聽完麵有愧色,拱手答道:“故洛都尹將公文瑣事一並推與我,隻歡喜古玩字畫。玉簫是下官刻意收藏。至於下官許久未至,是因為下官一向批改洛都公文已成習慣,官差將文案皆送於我處,因故遲來,還望大人莫怪。”


    尚疆點頭:“今後一同共事,還望戮力同心,專心辦事。至於玉簫我可不收,你且收好。近日公文可有要事急事,我們一同參詳參詳。”


    郡丞正色作禮:“下官立即命官差將公文盡數搬來大人書房,今日確有一件難事,下官難以決斷,待會請示大人。”


    尚疆點頭,郡丞的態度他還算滿意:“快去將公文搬過來。”


    郡丞回頭指揮官差去搬公文,心中倒也暢快。雖然被小小教導了一番,但由於從來沒有碰上過這樣的洛都尹,他們向來不是都關心珠寶玉器,美人財富?何時關心過公文公事?這個尚疆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好奇,太好奇了!


    官差搬公文去書房,一番折騰,已近午時。廚房又做好了午飯,尚疆見滿滿一桌子菜,便命郡丞、主簿和當差衙役一同用飯。尚疆笑著捧著酒杯說道:“希望大家日後勤勉做事,互相扶持,眾誌成城,共興洛都。”


    大家見洛都尹如此說話,都放下筷子,鄭重舉起酒杯,一口飲盡。見大家都有些拘謹,尚疆作勢要將杯子砸了,又收回手:“不對,我草莽出身,在讀書人麵前,可要端一端架子,憐惜一下這個杯子。再說這杯子我以後可以拿來喝幾杯不是?”


    字正腔圓,深情並茂,這是時下流行的話本子《孤膽英雄》的段子。


    傅郡丞接口道:“他一口竟飲盡杯中酒,連飲十杯,麵不改色,我再與他多飲,定然被他灌醉,不如早早離席,走為上計。”


    他講到此處,問到:“大人喜歡看話本子?”


    “對,與你一樣,愛看話本子,不過今日不灌酒,小飲幾杯便是,吃完後我們還要處理公文。與我不必客套,隨意些就好。”尚疆朗聲說道。


    一頓飯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尚疆非常滿意。酒肉穿腸過,友誼心中留,這是飲食的智慧。吃完飯,尚疆與傅郡丞將難事捋了一遍,原來是這樣:在洛都有三大市琳琅市、珍妍市和金穀市。三市分別位於城周十二門之三泰盛門、錦安門、鬆筠門附近。市市人流如織,貨品可謂爭奇鬥豔。琳琅市攬勝閣最近來了一款新品——五色琉璃。五日前這一批物品卻不翼而飛,但前日同一款五色琉璃在金穀市陳錦園重現。琳琅市攬芳閣一口咬定陳錦園偷了他們的五色琉璃,但金穀市陳錦園卻提供了京兆郡正色作坊的進貨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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