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不耐煩:“申綠賾,你聽著,我隻喊到‘三’,你再不出來,我馬上殺了清伯。我耐心很不好,你不要挑戰我的耐心。一……二……三。”


    申綠賾依然沒有應答,洛南手起揮劍,直指清伯心髒。


    清伯無力抗衡,死在他的煙布劍下。


    洛南又喊:“申綠賾,今日方才明白,你是如此貪生怕死、冷血無情之人。清伯因你而死,你良心能安?”


    密室中隻有空曠的回聲,回應著洛南。他的激將法顯然沒有成功。


    洛南與親信又將密室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她的影子。洛南心下暗忖:難道真如清伯所說,她先跑了?可是密室的門沒有玉玦無法打開,她又是怎麽跑出去的?


    他正在疑惑間,兵士跑來報告:“敵軍八千左右兵士已由尚疆指揮從北門攻入臨淄城中。”


    洛南急忙命令將密室門關閉,轉身去了望樓觀察軍情,指揮戰鬥。所以,其實洛南並不知道申綠綠究竟在哪裏,他沒有明白告訴尚疆是因為他知道,隻要他不將實情告訴尚疆,他掛念申綠賾安危,必然不會立刻殺了他。


    而此時的申綠賾,卻是剛剛蘇醒。密室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她扶著頭醒來,黏膩的液體應該是頭上流出的血跡。她摸了摸身旁,覺察到這裏應該有一個石梯。她才明白過來,剛剛她是從石梯上摔了下來。


    “清伯?你在哪兒?清伯?”申綠賾喊道。


    可憐的清伯已被洛南害死,哪裏還能回應他?


    “清伯,清伯。”申綠賾又喊。她心中慌亂,這密室中一點兒光也沒有,清伯不在她身邊,又沒有火鐮起火,這可如何是好?


    申綠賾從小便怕黑,如今在這密不透風的重重密室之內,他緊張得透不過氣來。她摸索著石梯往上走,邊走邊喊:“清伯,清伯。”石門蓋得嚴實,清伯沒有應答。


    她又摸索著走下石梯,密室裏似有無數支鬼爪伸向她,她雙手在眼前飛舞,抵擋著那些事實上並不存在的鬼爪。她害怕極了。


    忽然,她想到了尚疆。那天,他拉著她的手,讓她等他。他的話語溫暖,笑容燦爛。可是,他在哪裏呢?一想到尚疆,她心中的理智竟又有一點兒一點兒回至心房的跡象。


    尚疆一個人單槍匹馬去洛都任洛都尹,無根基無人脈,其中艱險可想而知。正因為體諒尚疆不易,又同情臨淄百姓疾苦,她才混入洛南軍營隨機應變,力圖讓情勢往好的方向發展。如今臨淄情況不明,她不小心跌入這石室之中,難道就因為這黑暗無邊?她就坐在這裏,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難道就因為這黑暗無邊,她就枯坐在這裏哭鼻子不成?


    申綠賾站起身,摸索著往前走去。不知再往前走,前麵是些什麽呢?寶器?兵器?猛獸?又或者是世帝密詔密旨?畢竟這裏是寧安帝的臨淄行宮啊。


    那個洛南應該不知道這個地方,這裏不知是否有出口與外界連通?其實她現在最關心的,是現在如何走出這間密室,他急於知道臨淄城現在究竟怎麽樣了。


    她繼續往前走,然後她似乎摸到了一排書架。書?這倒是讓綠賾有些奇怪。她剛才已設想了千萬遍,如果看到密旨密詔的話,她是否即使不打開它,已經是性命難保?一個人關在這密室內,看看書原也是不錯的,但是這滿室黑暗,書也看不成啊。


    深綠賾順著書架摸索一陣,書架很長很高,書籍很多。她走了一遍,然後又在空曠處踱步思索:這麽多書,應該是寧安帝修心讀書之處?又或者是皇帝麵壁思過之處?


    她轉眼又想:該不會這書架裏藏著密旨密詔?又或者藏著殺人利器?這時,腳下不小心踢到一個蒲團。


    蒲團?申綠賾蹲下身子,用手摸了一下,的確就是蒲團。她深呼吸一口氣,心想:哪怕今天或者明天就死在這裏,有這麽多書陪著我,我也算是一個風雅之鬼了。


    然後她心裏又略略的遺憾了下:他如果知道我死了,心裏會難過嗎?他如果知道我死了,會來為我壘一個墳,並在我的墳前祭拜嗎?他如果知道我死了,會幫我照顧年老的外婆嗎?他如果知道我死了,許多年後,他還會認得我的樣子、記得我的聲音嗎?想著,想著,她的眼淚便不爭氣的掉下來。


    尚疆啊尚疆,你究竟在哪兒啊?申綠賾擦幹眼中淚水,跪在蒲團上,倒頭就拜,口中喃喃說道:“有你們這些書陪我,我雖看不見你們,但也給了我許多安慰與勇氣。都說書中萬般皆有,唯獨不缺的是公理與道義,真情與溫暖。望你們護他平安,護外婆平安,護臨淄免遭磨難。


    堪堪拜完三拜,也不知為何,密室中的幾盞燈齊刷刷便亮了起來。明亮忽然襲來,申綠賾眼睛不適應光線,輕輕用衣袖擋了下眼睛,而後她便看見了整麵牆的書架。


    她走過去細看書架,左邊是兵器兵法書,右邊是謀略籌略書,中間是有關農具、稼穡之類的書籍等。很多書籍都是世上罕見的,比如《司馬穰駒兵法》、《信陵君兵法》、《皇帝農事》、《孫子韜略》等,都是綠賾沒有見過最完備的版本。


    中間有一本叫做《九醒》的書,比別的書的顏色都要樸素和老舊,綠賾抽出這本書,簡單翻了一下,還是她沒有見過的非常齊全的尚公所著《七醒》版本。


    可是她肚子不爭氣,咕咕叫起來。綠賾又饑又渴,卻找不到一點東西,一番扯騰她累得睡著了,睡著之前還不忘將書放在蒲團上。


    而剛剛蘇醒的尚疆,心中的無助與害怕卻遠勝於申綠賾,他在心中呼喚了千百遍:申綠賾,你究竟在哪兒啊?上蒼啊,能否給我一點點她的消息,哪怕給我一點點提示也好啊。申綠賾如未被揀選成仙,落入地府輪回,而尚疆日後必位列仙班,怕是天涯永隔了。


    尚疆深覺自己無能,啟動古罡之氣需憑借的煙布劍剛剛找到,洛南剛被製服,可尚疆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他已審了洛南兩番,洛南無論如何都不肯說出她的下落。現在煙布劍由齊王保管,尚疆隻想先找到申綠賾,其餘的事,日後再慢慢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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