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士之能,或是命理占卜,或是風水堪輿,或是符籙法術......其大小分類幾十餘種,各人所學所能自是不同。


    尋物定穴,尚可用卜卦尋到些蛛絲馬跡,真想穩定收獲,必須配合堪輿之技。


    遺憾的是,此次被賣來的術士並不是都通曉風水定穴的巧計,下場必然不會好過。


    一連好幾天,有人因找不夠玄冰被施以鞭刑;


    有人因找不到玄冰而被殺;


    而試圖反抗之人,竟被此地的“工頭”專門挑在分發飯食的時候被處決!


    凡是在此時有嘔吐行為者,被命令往後必須帶回雙倍指標的玄冰,若不能便會是同樣的下場!


    還有一些人自作聰明地想要在外出時尋找其他的路逃跑,事實上這片地界沒有比冰場總部更安全的。


    越是深處,環境越發惡劣,沒有人能夠在掘冰深淵中長存。


    這幾日經常會在“工作”中發現逃跑術士們的屍體。


    有了前車之鑒,絕大多數人都斷了逃跑的念頭,開始研究怎麽才可以測算出更多的玄冰,以求活命。


    不管是前世的韓辰還是今生的蕭壬庚,都未曾見過如此大的陣仗,自信淡然如他,也著實被衝擊到了三觀。


    隻是簡單的指令,就可以讓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被手起刀落、輕易取了性命。


    原來,被人口買賣交易後的人真的廉價低賤。


    而這些通通都出自那些世家大族們的手筆。


    來到新世界的時候,蕭壬庚雖然沒有足夠的安全感,但是興奮、獵奇之心是難以掩飾的,甚至前期這封城混出名堂時,那種意氣風發之感,皆寫在了臉上。


    六親緣淺之人,多無所依仗、亦無牽無掛。


    真正感受到危機的時候,恐怕唯有命懸一線之時。


    他此刻所處的境地,正在讓他陷入心驚膽戰之中,尤其因當時見“同伴處決”的畫麵時,一下子沒忍住把那頓飯都噴了出來,以至於必須每天供給雙倍份數的玄冰,從此承受著雙倍的壓力。


    蕭壬庚稍顯沮喪,從和平年代穿過來,平時連雞都不敢殺,哪見過這陣仗呦——新世界的環境比想象中的更惡劣!


    另外,以前在文學作品中看到的類似“儲物戒指”之類的東西好像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每一天都需要一番武裝,背著個巨大的籮筐,穿著厚重的不知道穿了幾手的爛棉衣,手持破冰工具和手套,在冰窟中一個個的挖,再負重背回......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七天,冰場的工人們已經趨於穩定,沒有前幾日變化的那麽大了,可惜與蕭壬庚同來的人都沒能挺到現在——區區分家吸納的散兵遊勇們,因為時運不濟和無能,倒在了第一周。


    這夜,蕭壬庚並未快速進入休息狀態,而是輾轉反側,思考如何破局。


    從前的同僚盡數泯滅,雖然與他們沒有交情,但總有唇亡齒寒之感。


    所謂的“玄冰”,看似是北靈玄冰場中的一種稀有礦石,因為產於極北的冰場,與這裏的冰雪混為一體別無二致,普通人使用普通手段無法識得。


    隻有用術、法,加之特殊破冰工具將其尋出、提煉,經過一係列加工,才能最終為世家大族們所用。


    至少周圍的“勞工”們都是這樣說的。


    用來做什麽,那便不得而知了,大家都猜測是給世家大族們增益修為的東西,但拿到手後沒人知道該怎麽使用。


    或許真的隻是個粗糙的半成品吧?


    蕭壬庚第一天來就已經曉得此地大概的方位,陳家已經是處於大陸之北,被賣到這裏前正值秋天,並不算是很冷。


    短時間內突然被裹挾到這裏,體感溫度驟降,這兒的溫度自然是比陳家的地界低上許多,必定是更北的所在。


    這個世界的北極嗎?


    蕭壬庚自忖著,心中疑惑不斷,現代藍星的北極已經變成了小型冰塊的流浪地,而這北靈玄冰場的所在,卻是一大塊一望無際的冰原!


    “嘿,這位小哥兒怎麽稱呼?”


    一句暗中的問候打斷了蕭壬庚的輾轉反側。


    抬眼借著牢內昏暗的燈光一看,一個麵容圓潤、身材修長之人映入眼簾。


    “所為何事?”


    蕭壬庚實在沒有欲望跟這裏的任何人交流。


    “在下邢坎帥,來這邊已經有兩年半了,小哥兒這是剛來對吧?”


    “說你的事情。”


    蕭壬庚無語,都子時了此人還不睡覺。


    來冰場多年的人因自由無望,大部分都變成了真正的奴隸,雙眼無神狀態萎靡,隔三差五就有人出了任務便不回來,基本都是因為活夠了。


    然而此人看起來狀態屬實不錯,至少比起其他整日無精打采的“工友”,顯得有氣質多了。


    瞧這上粗下更寬的麵龐,兩腮滿滿盡顯富態之相,能在冰場這種地方吃飽飯甚至攢肥膘,怎麽著都算得上是一個奇才。


    “坦白講,我早注意到你了,你是這批新到的術士中,出類拔萃的,每天供給雙倍玄冰呀,可不是某些混子之流可以做到的......”


    那人頓了頓,說到這句話時還甩出大拇指對著蕭壬庚比劃了兩下。


    蕭壬庚沒再講話,在對方沒有說明來意之前,他將無視各種寒暄與客套。


    眼見蕭壬庚不搭腔,那人再次開口,聲音比剛才小的多,但是身體拉的更近,嘴唇甚至快與蕭壬庚臉貼上了:“我其實,找到了出去的方法......”


    “哦?那你怎麽不走?”蕭壬庚明知故問。


    “需要一個搭檔,而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蕭壬庚沒有再回話,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人不知道從哪來冒出來的,萬一是哪個牢頭安排過來釣魚執法的,若自己盲目與其磋商必然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好吧,我知你心中疑慮,我絕非要坑你,明日出任務時,會再找你......”


    不得不說,此人膽子是真的大,隻要蕭壬庚一念舉報就可以讓這家夥直接成為新一周的冰場反麵教材。


    雖都為術士,竟敢篤定蕭壬庚不是個小人,此人不是技術高超就是膽比臉還肥!


    次日卯時,眾人在一頓狼吞虎咽般進食之後,便被如期驅至冰原。


    每日工作的時間是卯時四刻到亥時三刻,隻享兩頓吃食,到了冰原之後,術士們各憑本事尋找玄冰,這其中也並非完全各自為戰。


    也正是這天,蕭壬庚摸清楚了為什麽邢坎帥可以安逸的度過兩年半。


    隻因他身兼一種不為人知的術法,可以輕鬆定位玄冰所在。


    每天出門,他都會委派一部分術士,為其指明大致方位。


    這些人每天會為他供應一定數量的玄冰,所以他實際上的“工作”輕鬆的多。


    此方案是基礎的雇傭思路,有一技傍身或手握資源漏鬥,便可憑著杠杆思維,將個人的能力與資源輻射給更多的人。


    將細致繁瑣但技術含量不高的工作轉嫁給他們,自己去幹更有效率和轉化的事情。


    富在術數,不在勞身,就是這個道理。


    其實冰原裏真正能穩定交夠量的術士,都實實在在有著兩把刷子。


    而部分能力並不出眾,但也不算傻的人,為了保命,都可以選擇依附於這些更有能力的術士們。


    當值的冰場管理者知曉這些,也默認著,定位是大範圍的,實際操作還是少不了術士本身的能力,他們隻是能力弱一點,有人能為他們指明一條道路,自然是好事,歸根結底都是為了“營收”。


    蕭壬庚早看出這種“模式”,隻是雖然身陷險地,但他並沒有長待的打算,低調行事不惹人察覺才是他想要的。


    他近幾日同樣沒閑著,對於尋找冰場中的玄冰,他的效率和穩定性可謂睥睨所有新人,甚至可以與一些老人並駕齊驅。


    所以每天隻需一個或兩個時辰的光景,即可完成任務。


    因此多數的時間,都是在表麵假裝努力,實則探尋這冰原中的秘密。


    最後幾乎在傍晚時才動用術法尋得玄冰,將其帶回交差。


    邢坎帥正是注意到了這一點,才決定冒險與蕭壬庚交涉,共同商議出去的方法。


    “你沒有檢舉我,說明你心有餘地,我們可以合作。”


    邢坎帥並沒有食言,每日分發下任務後,他都會去相對較遠的冰原深處探查,近幾日蕭壬庚的做法令其起疑,反複推演後,認為他是所謂“同道中人”。


    “如何做?”蕭壬庚直切主題。


    “我來北靈玄冰場已經兩年零六個月了,我可以和你置換我所掌握的信息,但是我必須確認一點,你是否掌握著秘傳的遁甲之術、九宮鎖龍術以及識得近古椽文?”


    “是的。”


    這兩個術正是近日在冰場尋冰之法,而近古椽文,想必是邢坎帥此次破局的關鍵要素。


    邢坎帥並沒有因為“猜中”對方能力而欣喜,反而麵色更加凝重,他頓了幾秒,好似這下某種決心。


    繼而壓低聲音說道:


    “這裏的冰原看似環境惡劣,實際上暗藏玄機!


    我曾在某一次深入探查時,遇到過一個詭異的冰窟,裏麵似乎有某種神秘的力量在湧動。


    那力量冰冷刺骨,仿佛能將人的靈魂都凍結。


    每次靠近,我都能感受到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仿佛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窺視著我!


    還有......這冰原中的玄冰分布似乎遵循著某種規律,我雖略知一二,但還未完全參透。”


    “哦?說說看。”蕭壬庚心中了然,原來這家夥與其說是用術法尋冰,不如說是掌握了某種冰原玄冰分布的規律。


    “玄冰的分布與冰原之氣的變化有著絕妙的關聯——當寒風從特定的方向吹來,某些區域的玄冰出現的概率就會大大增加!


    隻是很多人為了保命不敢頂風向前......


    但這氣流變化莫測,難以捉摸,需要我們更加細心地探查和推演。”


    事實確實如此,蕭壬庚每日都是傍晚之後才去真正尋冰,金水之氣肅殺異常,邢坎帥說的這種特點比白天時更加明顯。


    “另外,我發現每到四立之日的前夕,冰原上的氣就會發生異常,一些隱藏的旋渦會短暫顯現。有一次,我差點就踏入了其中一個旋渦,卻在最後一刻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危險氣息,讓我不得不止步。我懷疑它們可能連接著其他神秘的地方,也許是出路,也許是更加可怕的陷阱。”


    蕭壬庚聽著邢坎帥的講述,眉頭微鎖,四立之日的前夕,不就是四絕日嘛。


    四絕日,五行氣場處於混沌雜亂的狀態,是四季交替、陰陽轉換之時。


    古人認為這些日子不適合進行重大決策或活動,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也一樣遵循著此種規律。


    蕭壬庚心中疑問越來越深,基本規律都和藍星一樣,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他又為什麽會被雷劈到這兒?


    “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我們要想真出去,需要你對近古椽文的理解,因為旋渦入口處的古字我並不識得,且向深處延伸,那裏麵或許就記載著出去之法!”


    邢坎帥屬實是個坦誠之人,並沒有給蕭壬庚“畫餅”,而是把自己搜集到的信息和推測如數告知。


    蕭壬庚深知這次的合作充滿了風險,但也可能是唯一的出路。


    過了許久,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堅定地說道:“現在距離立冬還有些時日,在此之前我們先破解玄冰使用方法,再尋找合適的時機探索遺跡,立冬前的絕日,你我去尋那傳送陣。近期,我們需要更加小心謹慎,不能露出絲毫破綻。我前日起卦反吟無依,夜觀天象,卻是鬥轉星移迷霧重重,馬上要變天了!”


    “好......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蕭壬庚。”


    邢坎帥點了點頭,兩人的目光交匯,充滿了決心和期待。


    然而,蕭壬庚的擔心來的急切,計劃真的遠沒有變化快。


    就在二人深談的次日,冰場的管理人員竟然進行了大洗牌,隨之而來的是整個冰場格局的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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