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學院第十二章


    “這個還你...”


    杜琳綺取出香囊遞給韓月陰。


    早間她與關雨欣打掃學院時,閑暇之餘便拿出這個香囊把玩了好一會兒,最後也是落到了關雨欣手裏,才發生今天的鬧劇。


    “抱歉了……又一次讓你麻煩了。”


    韓月陰望著她手裏的香囊若有所思,半晌,他語氣平淡地說:


    “不用了,隨手做的東西,沒什麽收回的價值。”


    “誒?你親手做的?”


    “很奇怪嗎?”


    “沒,感覺順序顛倒了啊……”


    “什麽?”


    “啊……沒什麽,沒什麽!一起吃飯嗎?”


    “這個還是饒了我吧。”


    韓月陰翻出圍欄,穩穩落在鋼材上,雖說很平穩但還是不免讓杜琳綺的心跳慢了一拍。


    韓月陰回頭一望,陽光下的水藍色尖塔散發著斑駁的魅藍,杜琳綺那惹眼的紅發分外明豔,如同一頂火紅的皇冠。


    韓月陰一笑,平生頭一次對女生打趣道:


    “你倒像是公主。”


    杜琳綺一愣,隨即嫣然一笑:


    “那你會來救我嗎?”


    韓月陰表情一凝,轉身藏住落寞下去的臉,揮手道別:


    “要被救的可不是你。”


    杜琳綺握著香囊放在胸前,閉上眼,仿佛在祈禱著什麽。她緩緩睜眼,撩起被風吹起的頭發梳回耳後。


    “我不是嬌弱的公主,也不是受困籠中之鳥,需要被救的人……是你啊。”


    學校教學樓內有直通食堂的通道,通過一個限時轉向的平台進行道路的轉換,腳底是具有推進功能的智能浮塊,看上去像瓷磚,觸感也是,大概是一種擬態技術和觸感變轉吧,據說有的還被運用在戰場上。空中公交,這裏的學生都這麽稱呼這種代步工具。說來華耀第一學院的食堂足足有四樓,包含中西方各種菜係,囊括五湖四海的美食,可惜的是仍有不少的美食佳肴早早失傳了。


    平台轉接到了食堂四樓的入口,看了一眼,人並不是很多。也對,華耀第一學院怎麽會存在食堂擁擠的問題。不過韓月陰沒有按時吃飯的好習慣,往往都是想起來或者餓了才會去吃飯,他倒是更喜歡閑逛。移步前往中心平台,那裏是垂直電梯而非平移方塊。下樓,點開學生手環操作麵板,耳機線自手環伸出自動戴上耳,韓月陰調試了下音量便自顧自走著。耳機線漸漸透明,還是擬態技術,通過對一種新覺生物——感光變色龍研究出來的,廉價的隱形手段。


    總之就是非常漫無目的,繞了幾圈後韓月陰停下腳步,抬頭一看頗有些無語,怎麽到這來了。韓月陰轉身便要離開,身後卻立馬傳來了一個興奮的聲音。


    果不其然……淨是些麻煩。


    “朝(zhao)哥!來了啊!”


    他很無奈,又是一個不能好好叫人名字的混蛋。


    韓月陰回身坐在噴泉池旁的椅子上,他這才發現書包還沒拿,不過好像也沒什麽要緊的,裏麵也沒什麽東西隻有……


    嘶!頭好疼,該死!


    韓月陰將耳機音量調大了些。


    “朝哥!吃飯了嗎?”


    身邊不知何時坐過來一個個頭稍矮的男生,戴眼鏡,兩隻手各拿支筆和書,笑臉盈盈的。


    “有什麽問題快問!”


    他有些不耐煩但更多的是無奈。


    男生名叫程瀚,好像是學優班的第一名吧,學習從未掉出過年級前三,但也從未得過第一。


    第一次搭話是因為這噴泉池,衛園林是學校難得的清淨之地,可韓月陰每次來都能撞見他在自言自語對著樹木花卉發牢騷,內容竟然是高階數論和理程科學。忍無可忍的韓月陰出言指出他的學習錯誤,並且深深鄙夷了他的行為。


    韓月陰本以為他能收斂些,可他隻是轉變了個對象,沒錯,將傾訴對象變成了他。如炮珠般鋪天蓋地的問題,各個學科,天文地理,曆史古今,課內課外全部都跑來問他。韓月陰是個喜歡安靜,一個人自在的人。為了盡快享受安寧,他每次與程瀚說話都顯得極不耐煩。


    可即便每次韓月陰都連說帶罵,語氣刻薄沒好氣地回答他,擺明了覺得他是個麻煩,他仍樂此不疲,被罵得狗血淋頭也隻是尷尬地笑笑,解決完問題後還會朝韓月陰道謝。


    於是乎,這種莫名其妙的約定就形成了。中午放課後,程瀚帶著問題來,然後心滿意足地離開,韓月陰倒也不是討厭他,隻是……總會覺得有點麻煩吧,對,麻煩。


    權當是消遣罷了。


    人嘛,總是想說些什麽的,心中的不快或是喜悅,哪怕隻是說了些不著邊際的話也會覺得滿足,或者隻是想要說話。


    “這次模擬考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竟然有那麽多千奇百怪的題目。尤其是數論壓軸題和最後一題,我連步驟分都沒拿到……”


    “希普洛代換呢?德爾塔抓軸定理不會用嗎?最後一題很明顯題目中就暗示了要先用赫格希中值定理再使用二階代換裏的同導法啊。腦子呢?”


    (這些什麽什麽定理都是我瞎編的,請不要代入,世界觀不同,壓根不存在)


    “這…這樣啊...對啊!是這樣啊!朝哥不愧是你!”


    “不愧是你!重算,不準套用我的方法。”


    “好!”


    程瀚頭一埋,難掩興奮之色,兩隻手分別在筆記本上龍飛鳳舞般書寫著,天才的奇怪行為。背稍稍駝,肩膀舒張開來,左手草稿,右手解題,雙眼犀利明亮。停筆思索一陣,兩支筆在食指關節處緩緩旋轉著,停下又旋轉。


    思路卡頓了啊……不過韓月陰並沒有出聲幫他的想法,幫人不能麵麵俱到,否則會滋生依賴感。


    最初一個月程瀚可能有十多天在這裏問他問題,從見麵到結束一直問個不停。現在是七天,而且很多時候倆個人都隻是坐在一起各自忙各自的。程瀚忙著自習,韓月陰忙著消遣。


    這裏是衛園林,學校的一處可以說是自建校以來傳承下來的地方與舊俗。中央噴泉池占地較廣,西歐風格的大白理石柱和古希臘神話雕像,周圍盡是些開得生機勃勃的花圃,噴泉池旁長椅環繞。韓月陰與程瀚便是坐在長椅上時不時交談。向外擴散的不知名小樹,開著與它們一般的青澀的小白花,清香中有淡淡的酸味。不知名的小樹形成等人高的迷宮,之中還藏著幾處噴泉,藏著幾處小小的自助圖書屋。不過這些都不是傳承下來的舊俗,是後人別出心裁的裝點,真正的傳承之地是哪裏……韓月陰昂起頭極目眺望,五十米外的小小森林。


    來日方長蒼天木,深埋遲暮白發人。


    成材森--曆年來的優秀畢業生在這裏植下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辛木,這種新覺植物據推算可以長到數百米,隻不過生長極度緩慢,一年可能才生長五厘米左右,這還是光顯子擴散到大氣中的結果。據說自建校以來這裏已經有上千株辛木,其中有些被學生本人帶走了,而大部分在征求到學生本人同意後用於學校研究科實驗了。現在這裏除了少許超過四米的辛木,其他都是不足半米高的小木條。但是這裏最高的一株辛木有五米九,植栽它的人便是第一個發現辛木的華耀第一學院第一屆的學長,他的名字...好像已經成了機密。似乎成為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如果說成材森栽木是學生的最高榮耀,那麽檀木雕可能就是專屬老師們的榮光了。青石雕,鐵岩雕,冗土雕,榆木雕,再到最高榮譽的檀木雕,每一座雕像都是兢兢業業為學校,為國家培育出優秀人材的老師。這些雕像最前方,一佝僂身軀的端書老者雕像,是學院唯一一座檀木雕,可以說絲毫不起眼,不過他可是近幾個世紀以來的文學大家,華耀第一學院的創辦者,國家文學研討協會前任會長,世界級失落文化複興者,毛潤毛大師。毛大師的雕像杵著拐杖,望著眼前的小樹林,老師們便是他們的衛士,保護他們茁壯成長,直至將來頂天立地,保家衛國。


    不過……令韓月陰氣憤的是,這麽一群偉人中竟然有那廖大主任的青石雕,真是個敗筆的汙點。


    “朝哥!做好了!”


    韓月陰思緒收回,隨意答到:“知道了。”


    “說起來朝哥的作文又一次成為標準範文了呢,就連我們班的餘文衿都自歎不如。”


    “哦。”


    “說起來我當時也想著就寫詩歌的,但終究還是不敢,沒有朝哥你如此有自信和魄力。”


    “我隻是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


    “不過,真的好厲害,好厲害!”


    “......”


    “今天陽光不錯呢,不知道那些辛木能長高多少。”


    “......”


    久違地安靜了一下,韓月陰心中有些茫然,確實是一個萬裏無雲的晴空呢。


    “那朝哥我先吃飯去了,下午還有課。”


    程瀚收拾了一下,學生手環閃了閃,將他的書和筆記本收納進去,鋼筆被他別在校服胸口處的口袋上,然後起身,鞠躬道謝便要離去。


    韓月陰遲疑了一下,問:


    “…為什麽叫我【朝】?”


    “這個嘛,因為朝哥你的名字太...太陰沉了,像是一個不給人期待和希望的人。但我不覺得啊,我覺得朝哥是一個很好的人,雖然嘴上總是說不耐煩,但還是會很耐心地給我解答,一針見血地指出困擾我許久的錯誤,肯回答我說的有的沒的問題,肯在我旁邊聽我胡言亂語,這讓我真的很開心。這不就是給其他人帶來了希望嗎?”


    “……”


    “所以啊,我就把朝哥姓氏的一半和月字對應組合,竟然出奇地合適,【朝】給人以希望的早晨,初陽高照,明媚如曉。”


    “……”


    “不…不可以嗎?”


    “不,正如你說的,意外地合適呢,不過我已經改過一次名了。”


    “啊?”,程瀚覺得有些可惜,但隨即意識到什麽的他興奮起來:


    “那可以叫朝哥朝哥吧?”


    “隨便你。”


    “好耶!那朝哥我走了!”


    程瀚歡呼雀躍地離開了,韓月陰麵無表情望著天,心中五味雜陳。


    初陽啊...韓初陽,這便是我之前的名字……


    獨自待了一會,收拾好心緒,韓月陰起身準備去拿書包。下午的課程可不是在教室裏。


    隨著驗證信息的通過,教室門自動打開,諾大的教室安安靜靜隻有一個人,韓月陰眉頭跳了跳。


    李師棧靜靜坐在他的座位上,仿佛和座位融為了一體,撐起手默不作聲地盯著他的書桌看。


    韓月陰在門口處站了一會,李師這才注意到他。韓月陰來到李師棧身前,也不知道說些什麽。早間的鬧劇都還曆曆在目,破損的窗戶不知什麽時候被修複了,教室裏也還算整潔。


    “沒事吧?”


    “能有什麽事。”


    李師棧揉了揉眉心,起身捏了捏他的肩: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韓月陰將星雲圖圖紙和草稿卷好放在書包兩邊,拿起李師放在桌上的水杯摸索了一下,猶豫著說到:


    “去吃飯嗎,李師?”


    “哦哦哦,你這麽一說倒讓我想起還沒吃飯呢,走吧,二樓川菜,我請!”


    “哦。”


    摸了摸鼻子,韓月陰斜挎著書包跟在李師棧身後。


    郎明澤那家夥有處理好吧……?


    度過了一段不是很自在的用餐時間,韓月陰在李師棧絮絮叨叨的囑咐中道了別,下午的課程是獨屬於他們這些異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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