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學院 第七十七章
回去路上，杜琳綺走在前方，手裏燃起火焰照路，韓月陰跟在她身後慢慢走著，目光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莫名感覺到有一道下流的視線……”
杜琳綺回過頭，一臉鄙夷的樣子，韓月陰連忙道歉：
“抱歉。”
杜琳綺展顏一笑：“想看就看唄，又不是不讓你看。”
韓月陰內心滿是問號。
啊？這是什麽意思？
到底是看還是不看？
不對，我這是怎麽了？
他腦海中浮現出剛剛的場景，明明那火焰隔的很遠，韓月陰卻感覺臉龐有些發燙。
韓月陰摸了摸自己的臉，手指鬼使神差地停在了嘴唇。
“可惜了。”
前方的杜琳綺冷不丁冒出一句話把韓月陰嚇了一跳，韓月陰看向她，她也正好在看自己。
杜琳綺微微一笑，什麽也沒有再說。
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我不明白……
小白狐拍打著韓月陰的臉，但他現在沒心思理會，或者說心思都跑在了其他地方，他還是忘不了雨中她慟哭的模樣，他開口朝杜琳綺說到：
“為什麽…是你？”
這絕對是韓月陰一生中問題最多的一天。
杜琳綺止住腳步，轉身看著他。
“為什麽不能是我？”
“可…你本不該出現的。”
“但我就是出現了。我可是……一直都在找你啊，還好我中途沒有放棄，不然今天可能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無論是你……還是……我。”
“……”
韓月陰沉默了一會，雨後的幽語林顯得格外寂靜和幽寒。
他說：
“你一直在找我？可我沒和任何人說過啊。”
她說：
“你要是會和其他人說自己的事也就不會一直是一個人了。”
“這樣嗎？”
“我可是找了你這個混蛋好久好久，找遍整個學院，找遍練兵堂，最後找到了觀星堡，又跑了好多的彎路才找到了你。”
“抱歉……”
原來也會有人如此擔心自己……
原來身邊不是隻有惡意相向……
韓月陰這般想著。
“其實……”
杜琳綺語氣有些悵然。
“什麽？”
“其實我更想在另一個地方找到你的。”
“什麽地方？”
“待會和我一起去吧。”
“哦。”
歸途的路不算遠，成玉庵此時亮著燈，不時傳出人聲，韓月陰和杜琳綺推門而入。
向鶴正和幾個人聊著天，手裏拿著酒杯，模樣微醺有些醉了，他們好像在開酒會，或許是為了給他們中參賽的誰慶祝吧。
向鶴看見韓月陰出現，對著他舉了舉酒杯：
“韓月陰！過來聊會？一起喝點唄！”
與向鶴同坐一桌的人也看向他們，他們當中也不乏認識韓月陰的人。
“不了，有事。”
韓月陰胸口有些瘙癢，小白狐的爪子正抓撓著他的胸部，小家夥很懂事得躲了起來。
“那好吧，我就不打擾你和女朋友快樂了！今晚玩得開心！”
向鶴大著舌頭，借著酒勁調侃著他們二人。杜琳綺臉龐微紅，正聲說道：
“還不是！”
這倒也是暴露了什麽。
向鶴眾人哈哈一笑，沒有再抓著他們不放。
韓月陰沒有出聲反駁，隻是和杜琳綺加快了腳步。
出了成玉庵，韓月陰正要問去哪，小白狐卻鑽出來腦袋呼氣，看樣子她是憋壞了。杜琳綺伸出手指想要逗弄她，小白狐已經張開了嘴巴，露出尖尖的牙齒，韓月陰看了連忙出聲：
“小…心？”
然而小白狐隻是將杜琳綺的手指含在了嘴裏，輕輕吸允著。
“先把這個小家夥送到你那兒吧。”
“帶上她也沒關係的吧？”
杜琳綺鼻子一皺，嬌嗔道：
“就我們兩個人！”
“好好好。”
韓月陰隻能順從，與杜琳綺一同去往宿舍把小白狐放下。
一路無話。
杜琳綺在男生宿舍門口等著，韓月陰則趕忙避開宿管大爺的視線迅速上樓不見，懷裏揣著小白狐。
打開房門，將小白狐放在床上，韓月陰對她柔聲說道：
“就呆在這裏等我回來，好嗎？”
小白狐抓了抓小腦袋，表示不解。
“就一小會兒…可能也不是一小會兒吧？”
韓月陰多多少少還是感覺到了些什麽。
“我…待會就回來，可以嗎？”
小白狐幹脆躺在床上，擺成一個“大”字。
啊，不管了，開擺！！！
韓月陰實在是對她沒什麽辦法，想到經年曾和他說的話，他有些羞恥地對小白狐說道：
“不要亂跑，要乖乖的哦。不然我就…就…就討厭你了！”
小白狐一聽，瞬間坐了起來，兩眼汪汪連連點頭。
韓月陰總算放心，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韓月陰突然發現右手已經勉強能用了，隻是手掌還在痛，小臂已經沒了什麽大問題，抬手也變得輕鬆，可能這就是顧醫生所說的殘留的品質超高的藥力吧。
韓月陰將金屬支架什麽的都在桌子上放好，把書包放在床邊，然後鎖上房門，走了出去。
今天是周六，華耀裏有不少沒有回家而是留在學院裏的學生，他們要麽是去了華耀外的商業街購物或者進行娛樂活動，要麽就在學院裏閑逛，所以隨處都能看見兩兩成行的學生或是走單的人，他們的臉上表情各有不同，或愉悅，或惆悵，或沉思，獨屬於青春期的煩惱。
其實韓月陰也才不過十七歲罷了。
杜琳綺站在男生宿舍樓下，作為學院內美人榜單上的漂亮女孩，她可是相當有人氣，與韓月陰也算是兩個極端。
她的出現自然引來了不少好奇的學生，畢竟這裏的地點很敏感，男生宿舍樓下！
包括但不僅有杜琳綺本班上的同學，足球部的部員，一些舊友和大批傾慕者之類的。他們抱著八卦的心理，悄悄躲在一旁，想要看看能讓杜琳綺這華耀一朵“帶刺的烈火玫瑰”等待是何許人也，而有些人心裏已經有期待的人選。
韓月陰才出現在門口，便朝杜琳綺直直走了過去，然後周圍便爆發出一陣死死壓低卻依舊響亮的尖叫聲。
韓月陰發愣，杜琳綺哼了一下出聲說道：
“差不多得了啊！”
然後，不知從哪裏鑽出來一群男男女女，其中有一半是韓月陰和杜琳綺的同學，一副要起哄的表情。
這下子，倒還真坐實了他們之間的緋聞。
杜琳綺臉色羞紅，還欲與他們爭論什麽，韓月陰則已經走到了前麵。
“走吧。”
杜琳綺哦了一聲，隨即跟了上去。
那些同學又是一陣呼聲，估計周一上課的時候班上又要熱鬧起來了。
“喂，你知道去哪嗎？”
韓月陰沒有說話，步伐愈發堅定。
杜琳綺看著他的背影，腦海中思緒萬千。
是什麽時候開始注意到這家夥的呢？
初見他時，他在人群中並不顯眼甚至沒有什麽存在感，杜琳綺隻在與關雨欣閑聊時才知道他便是那個以全科幾乎滿分考入華耀，聲名鵲起轟動一時的家夥。
然而第一次與他搭話便吃了癟，韓月陰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杜琳綺現在還記得：
離我遠點，麻煩！
這讓一向好相處的她頓時氣結，從那以後杜琳綺就再沒有怎麽關心過他的事，隻是和其他同班同學一樣，在考試成績出來時驚歎他不用上課也能拿第一，時不時看見朗明澤與他爭鬥，可每次勝負都沒有懸念。
於是杜琳綺對他的印象又加了一條：天賦超高的怪物。
第一條是：不會好好說話的人。
然後便是學院裏開始逐漸出現他的傳聞，各種各樣惡劣的傳聞。
例如考試作弊，毆打同學，虐待小動物，對女生極其不尊重，不把老師放在眼裏……以至於有一段時間杜琳綺對他的看法十分差。
一次在練兵堂偶然遇見，杜琳綺直接被他當成了空氣，不過這已經是常事了，她並沒有太在意，也是那時才知道原來他也是個天選之人。
結合自身經曆，杜琳綺開始懷疑起那些傳聞的真實性，畢竟他本人從未回應過，也始終不為自己辯解，她又不方便去問他，誰知道他會不會直接無視自己再說上一句：離我遠點，麻煩！
想著既然費力不討好，杜琳綺便隻把他當做一個性格孤僻的同班同學看。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
韓月陰都沒有來上課，杜琳綺都有些擔心他是不是因為逃課太多被退學了，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因為誤闖幽語林重傷住院了，她還有過去看望他的想法，最後也不了了之。
直到那天她和關雨欣去觀星堡找他，看見他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杜琳綺心中對他產生了好奇，當然，那時也隻是好奇而已。
真正讓杜琳綺開始想要了解他的時候是那天的清晨。
風起，少年身影似孤島，似遺雲。
杜琳綺想要去了解他，想知道他的內心，想知悉他的一切。
杜琳綺正想著，突然腦袋撞到了什麽，韓月陰回過頭看了她一眼，隨即用左手推開了雜物間的木門，兩人先後進入，韓月陰站在窗邊打量著杜琳綺。
眼神有些不言而喻。
對此，杜琳綺回懟道：
“幹嘛？這次可不是黑色！”
“還是說…比起裸足更喜歡黑絲一點嗎？”
杜琳綺晃動著白白嫩嫩的大腿笑道：
“哎呀，你們這些男生就是……”
“有差別麽？是你（喜歡的）就好。”
韓月陰淡然地發揮了中華文化博大精深的精簡之道，卻讓杜琳綺聽得臉紅起來。
沉默了一會，韓月陰還是開口道：
“注意點會好一點。”
“放心吧，打底褲什麽的有好好穿著的。”
韓月陰翻出窗外，慢步朝水晶尖塔走去，杜琳綺跟在他後麵悠悠地走著。兩人登上尖塔，眺望著學院裏的景色。
韓月陰靠在尖塔上，緩緩開口道：
“是這裏吧。”
他的眼神已然變得憂傷起來。
“沒想到你還蠻開竅嘛，是這裏沒錯。”
“……”
韓月陰沉默不語，杜琳綺知道他不善言談便自己找話說：
“你真的是一個脆弱的，容易感傷的人啊。喜歡把自己藏起來，偶爾出現也顯得很堅強，但今天終於還是暴露了呢。”
“……”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所以隻能去猜。這裏是我第一個想到的地方，我那時非常地篤定你一定就在這裏，在這裏等著我來找你。”
“……我沒有在等任何人。”
“堅強裝過頭就不可愛了哦。”
“……”
韓月陰低下頭沒有說話。
杜琳綺一個人自言自語，她沒有說自己那時有多麽地失落，而是繼續說著韓月陰：
“你是個捉摸不透的人，還是該說沒能走進你的心底就無法與你溝通呢？我想要去了解，我想要了解你的一切，包括以後的你，我想陪著你。”
“不用……這樣就夠了。”
“這樣不夠，如果隻是同學，隻是朋友的話，能了解的東西太局限了。”
“……”
“你現在也體會到了吧，期待落空，找不到東西填補內心的感覺，真的很讓人生不出鬥誌。但就是因為體會過失望的感覺，才會讓我更加想要去靠近你。”
“現在的距離剛剛好……不用，真的不用。”
韓月陰的語氣裏帶著一絲乞求，可杜琳綺依舊想讓他知道，總有那麽一天，總有那麽一個人願意和他走到一起，承擔一切。
她說道：
“你就好像隻落單的鳥，因為離群所以四處尋找歸宿，尋找可以容納自己的地方，但這些地方都不是真正屬於你的。”
“我覺得我可以，在所有人接受你之前都可以陪在你身邊，成為你的依靠。”
杜琳綺目光灼灼地看著韓月陰，韓月陰無處可避。
韓月陰往前走了一步，逃避著她的注視，他用顫抖的右手扶住尖塔的邊緣，抬頭望著明朗的清月，卻看不見迷茫心中的方向。
夜空寬寬，長夜漫漫；
星辰渺茫，似水流殤。
月華照耀著尖塔生出流光；
固執的堡壘關上了窗。
他默默出聲道：
“這個地方……算是我的巢穴，但它也早已有了主人，不是我。所以我隻能另去別處。”
“籃球館館頂的小屋飼養著小鳥，天文館的球體雕像內藏著桌椅杯盞，中心塔樓的樓頂刻著前人的惆悵……它們都有人知道，我是後來者。”
“我想過自己打造一個容身之所，又害怕被人發現後人毀壞，被人糟蹋，也就不了了之。所以才習慣了在各個地方徘徊。”
“其實這樣也…還好……”
“其實這樣…就還好……”
如果是以往的韓月陰說著這話完全沒問題，那是他的風格。
但是現在的韓月陰說出這話時語氣軟糯，是卑鄙的逃避者。
“騙人……”
“這一點也不好……”
有人快要哭了……
有人不敢回頭……
風呼呼地吹來，將陰雲吹向好不容易探出頭的月亮，無情地將其掩蓋。
月光消失了，他們的心沉下去了。
風吹得兩人頭發飛舞，看不清他們此刻的表情；風吹得兩人眼睛幹澀，卻還強忍住不流出淚來；風吹得兩人內心苦悶，無法疏解。
杜琳綺抬起頭，亦要做著最後的掙紮，她看向韓月陰喊出破音：
“我可以！一個人是沒辦法築起羽巢的。我來！我來…陪你！你看著我啊！”
內心刺痛，韓月陰捂住臉沉聲說道：
“你不行！”
但是一個人可以築起心牆。
“就算最後不得不將它遺棄，隻要那份共同鑄造的回憶還在，隻要當時的人還在，內心就不會覺得空虛的！”
“不要再說大話了。”
如果最後還是要將它拋棄，那麽最初就不該建造它。
“為什麽你的心如此空洞呢？為什麽……”
“對不起……到此為止吧……”
如果不能回應期待，那就打碎它。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啊……你在拒絕的根本就不是我啊！你真的明白自己的想法嗎，你這個…無處安身立命還要一意孤行的傻瓜！！！”
“……”
“真的沒有餘地了麽……？”
韓月陰沒再說話，這次倒是換作杜琳綺一臉乞求地看著他。許久後，她終於放棄了，她放下了那個想法，卻放不下他。
“最起碼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
“讓我能夠找到你，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當我想你的時候，可以沒有顧慮奔赴向你。”
“好。”
“你要敢食言我絕不輕饒你，還有！”
“什麽？”
韓月陰問她，杜琳綺卻突然抱了過來，緊緊抱住不容他有反抗的餘地。
“不許再像今天這樣消沉了，知道了嗎，我很擔心的！”
“好。”
杜琳綺仍在啜泣，韓月陰想要張開雙手抱住她顫抖的身體，他能聽見那嚎哭的心跳聲，不隻是她的還有自己的。然而雙手停在了半空，像是突然卡帶的電影，無法回應觀影之人的心情。他的目光蕭瑟，緩緩閉上了眼。
什麽也不想看……
什麽也不想記住……
別再讓我記住你的臉了，別再對我有什麽期待了。
他無法接納自己，更別說接納杜琳綺這般耀眼的存在了。
他又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選擇，到底該如何回應他們的心意呢？
師傅，杜琳綺……他覺得這個問題還會困擾他許久，也許到最後也得不出答案。
杜琳綺鬆開他，抹去自己的眼淚露出一個笑容，這笑容看得讓人心痛。
杜琳綺把拳頭抵在韓月陰的胸口處：
“你要記住，有人掛牽著你，有我愛著你！”
“還有你答應我的事，一定要記住！”
“這個地方就當作我們的秘密基地吧，以後你要是有什麽想不開的問題就在這裏等我，我會過來陪著你聽你說的，好嗎？”
韓月陰點了點頭：
“好。”
他猶豫了一會兒，對著杜琳綺說道：
“你…還好吧？”
杜琳綺沒有說話，撫摸著他受傷的右手，緩緩將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韓月陰在那一瞬感覺到了她那炙熱之淚的滾燙，心驚，下意識縮回手。
這一動作注定了他們之間沒有可能。
起碼現在是沒有可能的。
杜琳綺放下他的手，轉身跳下水晶尖塔，回過頭看向他，亦如當初的一幕，隻是兩人的位置對調，心境也大有不同，各自神傷。
杜琳綺模仿著他的笑對他說道：
“正如我所說的，我不是公主；也正如你所說的，需要被拯救的不是我啊！”
杜琳綺藏住悲傷的臉，轉身揮手告別。
真是精妙絕倫的演技啊，任誰見了估計都會拍手叫好，簡直就像他的翻版。
韓月陰看見她落寞離去的身影不自覺往前走了一步，卻又被他生生停住；張了張口，卻是什麽也沒說。
目送著杜琳綺離開，韓月陰腳步虛浮，倚靠著尖塔緩緩坐下，心髒像是叫人活生生奪了去。
你說我的內心空洞嗎？
或許吧……
其實它算不上空洞，它不過是碎掉了一次又一次，變得無比殘破，岌岌可危地維持著全貌。
我剩下的勇氣隻夠我一個人活下去，我分擔不了更多，更沒法將一部分寄托與你。
對不起啊，要你來把零碎的我一片一片拾起，一點一滴去愛，一絲一縷酸楚，卻還得不到一分一毫的回報。
原來感情是這樣沉重的東西嗎？
到最後，我們的緘默各有原因。
也是說不出來還有什麽悲傷的，是我拒絕了你麽？還是我始終如一的暗自神傷呢？
本想著今天就算在雨裏溺死過去也不會有人傷心，本以為那樣的結局自己也能欣然接受。
結果卻是變成了這樣……
我還真是作踐喜歡作踐自己，一次又一次把生活打成死結，舍去一切東西，隻有固執還頑強地保留著，根深蒂固。
我還真是該死，現在卻又不能去死。
該去做的事還有很多，不能讓你們為我所做的一切都變成徒勞，如果這還挽救不了我，那可就太混蛋了不是？
活下去…活下去……哈哈哈。
也是無比沉重的一句話啊。
韓月陰苦笑著，麻木地放空自己。
她慟哭的臉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韓月陰笑著，終究還是騙不過自己啊。
有淚的人真是美啊，
享受著宣泄的權利。
我也好想大哭一場，
然後變得心如磐石啊。
韓月陰咧嘴一笑，緬懷起來那些被自己拋棄的過往。
第九次死去的心。
他仰頭看著天空，月亮被陰雲覆蓋，那些往日裏會出現在它身旁的星星竟沒來幫它，孤單單的，暗沉沉的，讓人感傷的。
真是會看氣氛出現啊。
你這該死的月……
回去路上，杜琳綺走在前方，手裏燃起火焰照路，韓月陰跟在她身後慢慢走著，目光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莫名感覺到有一道下流的視線……”
杜琳綺回過頭，一臉鄙夷的樣子，韓月陰連忙道歉：
“抱歉。”
杜琳綺展顏一笑：“想看就看唄，又不是不讓你看。”
韓月陰內心滿是問號。
啊？這是什麽意思？
到底是看還是不看？
不對，我這是怎麽了？
他腦海中浮現出剛剛的場景，明明那火焰隔的很遠，韓月陰卻感覺臉龐有些發燙。
韓月陰摸了摸自己的臉，手指鬼使神差地停在了嘴唇。
“可惜了。”
前方的杜琳綺冷不丁冒出一句話把韓月陰嚇了一跳，韓月陰看向她，她也正好在看自己。
杜琳綺微微一笑，什麽也沒有再說。
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我不明白……
小白狐拍打著韓月陰的臉，但他現在沒心思理會，或者說心思都跑在了其他地方，他還是忘不了雨中她慟哭的模樣，他開口朝杜琳綺說到：
“為什麽…是你？”
這絕對是韓月陰一生中問題最多的一天。
杜琳綺止住腳步，轉身看著他。
“為什麽不能是我？”
“可…你本不該出現的。”
“但我就是出現了。我可是……一直都在找你啊，還好我中途沒有放棄，不然今天可能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無論是你……還是……我。”
“……”
韓月陰沉默了一會，雨後的幽語林顯得格外寂靜和幽寒。
他說：
“你一直在找我？可我沒和任何人說過啊。”
她說：
“你要是會和其他人說自己的事也就不會一直是一個人了。”
“這樣嗎？”
“我可是找了你這個混蛋好久好久，找遍整個學院，找遍練兵堂，最後找到了觀星堡，又跑了好多的彎路才找到了你。”
“抱歉……”
原來也會有人如此擔心自己……
原來身邊不是隻有惡意相向……
韓月陰這般想著。
“其實……”
杜琳綺語氣有些悵然。
“什麽？”
“其實我更想在另一個地方找到你的。”
“什麽地方？”
“待會和我一起去吧。”
“哦。”
歸途的路不算遠，成玉庵此時亮著燈，不時傳出人聲，韓月陰和杜琳綺推門而入。
向鶴正和幾個人聊著天，手裏拿著酒杯，模樣微醺有些醉了，他們好像在開酒會，或許是為了給他們中參賽的誰慶祝吧。
向鶴看見韓月陰出現，對著他舉了舉酒杯：
“韓月陰！過來聊會？一起喝點唄！”
與向鶴同坐一桌的人也看向他們，他們當中也不乏認識韓月陰的人。
“不了，有事。”
韓月陰胸口有些瘙癢，小白狐的爪子正抓撓著他的胸部，小家夥很懂事得躲了起來。
“那好吧，我就不打擾你和女朋友快樂了！今晚玩得開心！”
向鶴大著舌頭，借著酒勁調侃著他們二人。杜琳綺臉龐微紅，正聲說道：
“還不是！”
這倒也是暴露了什麽。
向鶴眾人哈哈一笑，沒有再抓著他們不放。
韓月陰沒有出聲反駁，隻是和杜琳綺加快了腳步。
出了成玉庵，韓月陰正要問去哪，小白狐卻鑽出來腦袋呼氣，看樣子她是憋壞了。杜琳綺伸出手指想要逗弄她，小白狐已經張開了嘴巴，露出尖尖的牙齒，韓月陰看了連忙出聲：
“小…心？”
然而小白狐隻是將杜琳綺的手指含在了嘴裏，輕輕吸允著。
“先把這個小家夥送到你那兒吧。”
“帶上她也沒關係的吧？”
杜琳綺鼻子一皺，嬌嗔道：
“就我們兩個人！”
“好好好。”
韓月陰隻能順從，與杜琳綺一同去往宿舍把小白狐放下。
一路無話。
杜琳綺在男生宿舍門口等著，韓月陰則趕忙避開宿管大爺的視線迅速上樓不見，懷裏揣著小白狐。
打開房門，將小白狐放在床上，韓月陰對她柔聲說道：
“就呆在這裏等我回來，好嗎？”
小白狐抓了抓小腦袋，表示不解。
“就一小會兒…可能也不是一小會兒吧？”
韓月陰多多少少還是感覺到了些什麽。
“我…待會就回來，可以嗎？”
小白狐幹脆躺在床上，擺成一個“大”字。
啊，不管了，開擺！！！
韓月陰實在是對她沒什麽辦法，想到經年曾和他說的話，他有些羞恥地對小白狐說道：
“不要亂跑，要乖乖的哦。不然我就…就…就討厭你了！”
小白狐一聽，瞬間坐了起來，兩眼汪汪連連點頭。
韓月陰總算放心，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韓月陰突然發現右手已經勉強能用了，隻是手掌還在痛，小臂已經沒了什麽大問題，抬手也變得輕鬆，可能這就是顧醫生所說的殘留的品質超高的藥力吧。
韓月陰將金屬支架什麽的都在桌子上放好，把書包放在床邊，然後鎖上房門，走了出去。
今天是周六，華耀裏有不少沒有回家而是留在學院裏的學生，他們要麽是去了華耀外的商業街購物或者進行娛樂活動，要麽就在學院裏閑逛，所以隨處都能看見兩兩成行的學生或是走單的人，他們的臉上表情各有不同，或愉悅，或惆悵，或沉思，獨屬於青春期的煩惱。
其實韓月陰也才不過十七歲罷了。
杜琳綺站在男生宿舍樓下，作為學院內美人榜單上的漂亮女孩，她可是相當有人氣，與韓月陰也算是兩個極端。
她的出現自然引來了不少好奇的學生，畢竟這裏的地點很敏感，男生宿舍樓下！
包括但不僅有杜琳綺本班上的同學，足球部的部員，一些舊友和大批傾慕者之類的。他們抱著八卦的心理，悄悄躲在一旁，想要看看能讓杜琳綺這華耀一朵“帶刺的烈火玫瑰”等待是何許人也，而有些人心裏已經有期待的人選。
韓月陰才出現在門口，便朝杜琳綺直直走了過去，然後周圍便爆發出一陣死死壓低卻依舊響亮的尖叫聲。
韓月陰發愣，杜琳綺哼了一下出聲說道：
“差不多得了啊！”
然後，不知從哪裏鑽出來一群男男女女，其中有一半是韓月陰和杜琳綺的同學，一副要起哄的表情。
這下子，倒還真坐實了他們之間的緋聞。
杜琳綺臉色羞紅，還欲與他們爭論什麽，韓月陰則已經走到了前麵。
“走吧。”
杜琳綺哦了一聲，隨即跟了上去。
那些同學又是一陣呼聲，估計周一上課的時候班上又要熱鬧起來了。
“喂，你知道去哪嗎？”
韓月陰沒有說話，步伐愈發堅定。
杜琳綺看著他的背影，腦海中思緒萬千。
是什麽時候開始注意到這家夥的呢？
初見他時，他在人群中並不顯眼甚至沒有什麽存在感，杜琳綺隻在與關雨欣閑聊時才知道他便是那個以全科幾乎滿分考入華耀，聲名鵲起轟動一時的家夥。
然而第一次與他搭話便吃了癟，韓月陰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杜琳綺現在還記得：
離我遠點，麻煩！
這讓一向好相處的她頓時氣結，從那以後杜琳綺就再沒有怎麽關心過他的事，隻是和其他同班同學一樣，在考試成績出來時驚歎他不用上課也能拿第一，時不時看見朗明澤與他爭鬥，可每次勝負都沒有懸念。
於是杜琳綺對他的印象又加了一條：天賦超高的怪物。
第一條是：不會好好說話的人。
然後便是學院裏開始逐漸出現他的傳聞，各種各樣惡劣的傳聞。
例如考試作弊，毆打同學，虐待小動物，對女生極其不尊重，不把老師放在眼裏……以至於有一段時間杜琳綺對他的看法十分差。
一次在練兵堂偶然遇見，杜琳綺直接被他當成了空氣，不過這已經是常事了，她並沒有太在意，也是那時才知道原來他也是個天選之人。
結合自身經曆，杜琳綺開始懷疑起那些傳聞的真實性，畢竟他本人從未回應過，也始終不為自己辯解，她又不方便去問他，誰知道他會不會直接無視自己再說上一句：離我遠點，麻煩！
想著既然費力不討好，杜琳綺便隻把他當做一個性格孤僻的同班同學看。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
韓月陰都沒有來上課，杜琳綺都有些擔心他是不是因為逃課太多被退學了，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因為誤闖幽語林重傷住院了，她還有過去看望他的想法，最後也不了了之。
直到那天她和關雨欣去觀星堡找他，看見他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杜琳綺心中對他產生了好奇，當然，那時也隻是好奇而已。
真正讓杜琳綺開始想要了解他的時候是那天的清晨。
風起，少年身影似孤島，似遺雲。
杜琳綺想要去了解他，想知道他的內心，想知悉他的一切。
杜琳綺正想著，突然腦袋撞到了什麽，韓月陰回過頭看了她一眼，隨即用左手推開了雜物間的木門，兩人先後進入，韓月陰站在窗邊打量著杜琳綺。
眼神有些不言而喻。
對此，杜琳綺回懟道：
“幹嘛？這次可不是黑色！”
“還是說…比起裸足更喜歡黑絲一點嗎？”
杜琳綺晃動著白白嫩嫩的大腿笑道：
“哎呀，你們這些男生就是……”
“有差別麽？是你（喜歡的）就好。”
韓月陰淡然地發揮了中華文化博大精深的精簡之道，卻讓杜琳綺聽得臉紅起來。
沉默了一會，韓月陰還是開口道：
“注意點會好一點。”
“放心吧，打底褲什麽的有好好穿著的。”
韓月陰翻出窗外，慢步朝水晶尖塔走去，杜琳綺跟在他後麵悠悠地走著。兩人登上尖塔，眺望著學院裏的景色。
韓月陰靠在尖塔上，緩緩開口道：
“是這裏吧。”
他的眼神已然變得憂傷起來。
“沒想到你還蠻開竅嘛，是這裏沒錯。”
“……”
韓月陰沉默不語，杜琳綺知道他不善言談便自己找話說：
“你真的是一個脆弱的，容易感傷的人啊。喜歡把自己藏起來，偶爾出現也顯得很堅強，但今天終於還是暴露了呢。”
“……”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所以隻能去猜。這裏是我第一個想到的地方，我那時非常地篤定你一定就在這裏，在這裏等著我來找你。”
“……我沒有在等任何人。”
“堅強裝過頭就不可愛了哦。”
“……”
韓月陰低下頭沒有說話。
杜琳綺一個人自言自語，她沒有說自己那時有多麽地失落，而是繼續說著韓月陰：
“你是個捉摸不透的人，還是該說沒能走進你的心底就無法與你溝通呢？我想要去了解，我想要了解你的一切，包括以後的你，我想陪著你。”
“不用……這樣就夠了。”
“這樣不夠，如果隻是同學，隻是朋友的話，能了解的東西太局限了。”
“……”
“你現在也體會到了吧，期待落空，找不到東西填補內心的感覺，真的很讓人生不出鬥誌。但就是因為體會過失望的感覺，才會讓我更加想要去靠近你。”
“現在的距離剛剛好……不用，真的不用。”
韓月陰的語氣裏帶著一絲乞求，可杜琳綺依舊想讓他知道，總有那麽一天，總有那麽一個人願意和他走到一起，承擔一切。
她說道：
“你就好像隻落單的鳥，因為離群所以四處尋找歸宿，尋找可以容納自己的地方，但這些地方都不是真正屬於你的。”
“我覺得我可以，在所有人接受你之前都可以陪在你身邊，成為你的依靠。”
杜琳綺目光灼灼地看著韓月陰，韓月陰無處可避。
韓月陰往前走了一步，逃避著她的注視，他用顫抖的右手扶住尖塔的邊緣，抬頭望著明朗的清月，卻看不見迷茫心中的方向。
夜空寬寬，長夜漫漫；
星辰渺茫，似水流殤。
月華照耀著尖塔生出流光；
固執的堡壘關上了窗。
他默默出聲道：
“這個地方……算是我的巢穴，但它也早已有了主人，不是我。所以我隻能另去別處。”
“籃球館館頂的小屋飼養著小鳥，天文館的球體雕像內藏著桌椅杯盞，中心塔樓的樓頂刻著前人的惆悵……它們都有人知道，我是後來者。”
“我想過自己打造一個容身之所，又害怕被人發現後人毀壞，被人糟蹋，也就不了了之。所以才習慣了在各個地方徘徊。”
“其實這樣也…還好……”
“其實這樣…就還好……”
如果是以往的韓月陰說著這話完全沒問題，那是他的風格。
但是現在的韓月陰說出這話時語氣軟糯，是卑鄙的逃避者。
“騙人……”
“這一點也不好……”
有人快要哭了……
有人不敢回頭……
風呼呼地吹來，將陰雲吹向好不容易探出頭的月亮，無情地將其掩蓋。
月光消失了，他們的心沉下去了。
風吹得兩人頭發飛舞，看不清他們此刻的表情；風吹得兩人眼睛幹澀，卻還強忍住不流出淚來；風吹得兩人內心苦悶，無法疏解。
杜琳綺抬起頭，亦要做著最後的掙紮，她看向韓月陰喊出破音：
“我可以！一個人是沒辦法築起羽巢的。我來！我來…陪你！你看著我啊！”
內心刺痛，韓月陰捂住臉沉聲說道：
“你不行！”
但是一個人可以築起心牆。
“就算最後不得不將它遺棄，隻要那份共同鑄造的回憶還在，隻要當時的人還在，內心就不會覺得空虛的！”
“不要再說大話了。”
如果最後還是要將它拋棄，那麽最初就不該建造它。
“為什麽你的心如此空洞呢？為什麽……”
“對不起……到此為止吧……”
如果不能回應期待，那就打碎它。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啊……你在拒絕的根本就不是我啊！你真的明白自己的想法嗎，你這個…無處安身立命還要一意孤行的傻瓜！！！”
“……”
“真的沒有餘地了麽……？”
韓月陰沒再說話，這次倒是換作杜琳綺一臉乞求地看著他。許久後，她終於放棄了，她放下了那個想法，卻放不下他。
“最起碼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
“讓我能夠找到你，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當我想你的時候，可以沒有顧慮奔赴向你。”
“好。”
“你要敢食言我絕不輕饒你，還有！”
“什麽？”
韓月陰問她，杜琳綺卻突然抱了過來，緊緊抱住不容他有反抗的餘地。
“不許再像今天這樣消沉了，知道了嗎，我很擔心的！”
“好。”
杜琳綺仍在啜泣，韓月陰想要張開雙手抱住她顫抖的身體，他能聽見那嚎哭的心跳聲，不隻是她的還有自己的。然而雙手停在了半空，像是突然卡帶的電影，無法回應觀影之人的心情。他的目光蕭瑟，緩緩閉上了眼。
什麽也不想看……
什麽也不想記住……
別再讓我記住你的臉了，別再對我有什麽期待了。
他無法接納自己，更別說接納杜琳綺這般耀眼的存在了。
他又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選擇，到底該如何回應他們的心意呢？
師傅，杜琳綺……他覺得這個問題還會困擾他許久，也許到最後也得不出答案。
杜琳綺鬆開他，抹去自己的眼淚露出一個笑容，這笑容看得讓人心痛。
杜琳綺把拳頭抵在韓月陰的胸口處：
“你要記住，有人掛牽著你，有我愛著你！”
“還有你答應我的事，一定要記住！”
“這個地方就當作我們的秘密基地吧，以後你要是有什麽想不開的問題就在這裏等我，我會過來陪著你聽你說的，好嗎？”
韓月陰點了點頭：
“好。”
他猶豫了一會兒，對著杜琳綺說道：
“你…還好吧？”
杜琳綺沒有說話，撫摸著他受傷的右手，緩緩將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韓月陰在那一瞬感覺到了她那炙熱之淚的滾燙，心驚，下意識縮回手。
這一動作注定了他們之間沒有可能。
起碼現在是沒有可能的。
杜琳綺放下他的手，轉身跳下水晶尖塔，回過頭看向他，亦如當初的一幕，隻是兩人的位置對調，心境也大有不同，各自神傷。
杜琳綺模仿著他的笑對他說道：
“正如我所說的，我不是公主；也正如你所說的，需要被拯救的不是我啊！”
杜琳綺藏住悲傷的臉，轉身揮手告別。
真是精妙絕倫的演技啊，任誰見了估計都會拍手叫好，簡直就像他的翻版。
韓月陰看見她落寞離去的身影不自覺往前走了一步，卻又被他生生停住；張了張口，卻是什麽也沒說。
目送著杜琳綺離開，韓月陰腳步虛浮，倚靠著尖塔緩緩坐下，心髒像是叫人活生生奪了去。
你說我的內心空洞嗎？
或許吧……
其實它算不上空洞，它不過是碎掉了一次又一次，變得無比殘破，岌岌可危地維持著全貌。
我剩下的勇氣隻夠我一個人活下去，我分擔不了更多，更沒法將一部分寄托與你。
對不起啊，要你來把零碎的我一片一片拾起，一點一滴去愛，一絲一縷酸楚，卻還得不到一分一毫的回報。
原來感情是這樣沉重的東西嗎？
到最後，我們的緘默各有原因。
也是說不出來還有什麽悲傷的，是我拒絕了你麽？還是我始終如一的暗自神傷呢？
本想著今天就算在雨裏溺死過去也不會有人傷心，本以為那樣的結局自己也能欣然接受。
結果卻是變成了這樣……
我還真是作踐喜歡作踐自己，一次又一次把生活打成死結，舍去一切東西，隻有固執還頑強地保留著，根深蒂固。
我還真是該死，現在卻又不能去死。
該去做的事還有很多，不能讓你們為我所做的一切都變成徒勞，如果這還挽救不了我，那可就太混蛋了不是？
活下去…活下去……哈哈哈。
也是無比沉重的一句話啊。
韓月陰苦笑著，麻木地放空自己。
她慟哭的臉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韓月陰笑著，終究還是騙不過自己啊。
有淚的人真是美啊，
享受著宣泄的權利。
我也好想大哭一場，
然後變得心如磐石啊。
韓月陰咧嘴一笑，緬懷起來那些被自己拋棄的過往。
第九次死去的心。
他仰頭看著天空，月亮被陰雲覆蓋，那些往日裏會出現在它身旁的星星竟沒來幫它，孤單單的，暗沉沉的，讓人感傷的。
真是會看氣氛出現啊。
你這該死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