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學院 第二百一十八章 遺言與殤


    (浮雲吐明月,留影玉階陰。)


    (千裏雖共照,安知夜夜心?)


    遠處的地域。


    鏡麵屠夫已然抵達這邊的戰場,星空人影在毀滅末日機甲三足金烏後已經消散,獨自麵對屠夫的是——白芒。


    鏡麵屠夫保留著‘屠夫’的桀驁,明明白芒的紙麵實力與其不相上下,但鏡麵屠夫依舊不把白芒放在眼裏。


    不過也對,二次開啟超限模式的白芒近乎油盡燈枯,也沒有了保命的手段,可以說構不成什麽威脅。


    此時,鏡麵屠夫正掃描著‘手術刀’臉上由韓月陰留下的創傷,解析數據匯報給總部後它發出了疑惑的聲音,說道:


    “除了天道懲戒還從未見過如此不可磨滅的恐怖殺傷……”


    “或許隻有從創世甲修那才能得知這是種什麽力量,但那恐怕已經被篆龍將我們雅閣組織的科技結晶摧毀了吧。”


    “好了,你可以先行撤離了,邊疆扞衛者已經抵達登陸第九大荒,組織的這次行動損失慘重,我不需要無意義的死亡。”


    代號‘手術刀’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不甘心地向鏡麵屠夫請求道:


    “……我的使命還沒有完成,而且我想親眼見證他的毀滅!”


    “聽不懂我的話是嗎?”


    鏡麵屠夫一句話便將手術刀嚇得毛骨悚然連忙跪倒,心中不敢再有半點違抗之意。


    就在這時,從雅閣組織總部傳來的一條訊息讓鏡麵屠夫改變了主意,說道:


    “去確認一下那個樣本的情況,我不想出現任何差錯。”


    “屬下遵命。”


    ………………


    韓月陰是在一陣顛簸中醒來的,此刻的他正趴在什麽東西的表皮上,胸口的刺痛讓他不得動彈。


    周遭不停變換的事物已無法分清當前所在地,一切的一切都讓韓月陰感到陌生,但暫時是安全了吧?


    似乎是注意到了韓月陰醒來,身下疾馳的新覺生物發出輕微的問詢的吼聲。


    觸感尖銳的紫色鬃毛,體膚堅硬如鐵流動著暗黑色的脈絡。


    邪幽虎……嗎?


    ……怎麽回事?


    我不是在逃亡嗎?


    腦袋隱隱作痛,意識回歸的韓月陰隻記得他將‘手術刀’擊潰然後奪路而逃,至於之後的事情……


    韓月陰垂下了頭不願細想,他潛意識裏在逃避些什麽。


    看了看左手斷裂的五指中被鮮血染紅的照片和隨身聽,韓月陰用右手緩緩掰開了自己的指頭。


    這點痛……算什麽?


    當韓月陰不小心觸動到隨身聽上的播放按鈕時,從中響起了少女的聲音。


    喂喂喂~聽得見嗎?


    然後是長時間的沉默和雜音。


    我在說什麽啊……你肯定能聽到……


    是我哦~桃夭!讓你倍感頭疼的家夥。


    韓月陰突然笑了,滿臉苦笑著,他現在明白在山洞裏的時候為什麽少女換衣服用了這麽長的時間,原來是這樣啊……


    現在的我應該沒有在你身邊一起聽這段錄音吧?那樣可太羞恥了。


    如果是的話,桃夭你肯定在對吧!請你立刻馬上把隨身聽從韓月陰手裏搶走,我拒絕把話繼續說下去!


    隨後是良久的沉默,聆聽的韓月陰也在沉默,目光蕭索。


    “……果然不可能呢。”


    果然不可能呢……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放棄了……


    終於我還是覺得沒辦法活下去呢……


    你會感到傷心嗎?我可是記得你說會為我的死大哭的,我是個很狡猾的人對吧?


    我要讓你好好感受一下我看著你赴死時的心情!


    我很感謝你,感謝你說愛我,當然我也知道不是那種男女之間的愛慕之情。


    嗬嗬嗬……我在說什麽啊……


    “你在說什麽啊……”


    韓月陰感覺內心空蕩蕩的,恐怕往裏丟再多再大塊的石頭都聽不到回音吧。


    我現在已經不會笑了,所以你要帶著我的那一份一起快快樂樂地笑出來。


    韓月陰表情苦澀難言,實在笑不出來。


    呐呐呐——我是這樣想的,你生命中還有那麽多那麽多重要的人需要著你,即便是這樣的殘破的你依舊是他們的所愛之人。


    但我就不一樣了,沒有人需要我……


    不妨告訴你吧,我一直用蠻橫不講理和偽善的笑容來掩蓋自己的軟弱和無能,為此惡意中傷了許多善良的人,但我心裏不會有半點愧疚,因為他們有著自己的命運,我隻是讓他們認清楚現實。


    他們不該注意我的,我是徒有其表的梧桐樹。


    他們到最後一定都是閃閃發光的,在愛與熱情中活出燦爛的一生,不像我,隻是腐敗的花梗,爛在淤泥裏,熬不過漫長的冬。


    你那麽地敏感,我卻還心存僥幸。


    你能察覺到那麽多人的脆弱,能安慰關雨欣和關歆雪,能點醒許嵐,能改變朗明澤的笨拙執拗……


    僅僅是在一旁圍觀著你,我都覺得你已經足夠悲傷了,我不想你能感受到這麽多的悲傷,偏偏就還讓你看到了我藏在心裏的悲傷呢……


    這是為什麽呢,韓月陰?


    為什麽要和我交換秘密呢?


    這樣幼稚的我,這樣悲傷的你,不都像個笨蛋一樣嗎?


    “因為我想要了解你啊……你難道不該是完美的嗎?我才是殘缺的那一個啊……”


    韓月陰自言自語道,邪幽虎不知為何放慢了步調。


    你現在一定想著,我桃夭應該是完美的才對,是吧?


    嗬嗬嗬,那些都是騙你的~


    大傻瓜……


    我哪有那麽讓人迷戀啊,那是幸福的人才能散發出的暖暖陽光,我隻是個偷偷覬覦他們幸福的孤兒罷了。


    我同樣是殘次品呢,你就不要再變成我這個樣子,我已經無藥可救,但你還有著希望,隻要回到那些重視你的人身邊去。


    所以你不能死在這裏,我也不想殺死這樣的可悲的你……


    恭喜你,韓月陰,你從我這解脫了……


    也恭喜我,桃夭……不,寧華桃桃,不會再痛了。


    “不要……”


    這是該笑出聲的時刻。


    “不是……”


    你就給我盡情歡笑吧!


    “我不想……”


    你要還想死的話……我就把你從地獄裏踹回去!


    “已經夠了……”


    你的悲哀……是過分苛責和謙卑,就仿若那破繭重生,從煎熬困苦中獲得了飛行的能力的蝴蝶,這本該是你的得意,如果這樣的你認為自己有什麽罪孽的話……就讓我這雜草叢生的,空癟的,等不來春天的繭來為你代償吧……


    請不要為我感到悲傷,請聆聽我迎春的歌謠,以及對你永恒的詛咒。


    就請你振翅飛翔不要停下,直到上百個夏天駕崩,上百個秋天自刎,上百個冬天曝屍荒野,等待第一百零一個春天到來,你飄然落地成灰,破土發芽。


    開出青帝垂愛的花……


    而這……就是你的重生,韓月陰。


    我寧華桃桃發自內心為你感到開心呢。


    短暫的沉寂後,桃夭乞求的話語在韓月陰耳畔再度響起:


    “可以的話……哭一哭吧,為我流上那麽一滴眼淚就好……”


    遺言就說到這,來聽一曲輕鬆的歌吧。


    我唱給你的,隻屬於我的歌,隻屬於你的我……


    那悠哉悠哉哼唱的歌聲到了最後逐漸變成哭聲,聲音那頭的女孩已經不能自已。


    韓月陰又何嚐不是呢……淚流滿麵痛得哭不出聲。


    桃夭真正的詛咒,是最開始的那句話。


    “我要讓你好好感受一下我看著你赴死時的心情。”


    花貌娉婷,無籽無心。


    隨身聽完成了它最後的使命,韓月陰再也聽不到桃夭的聲音。


    黑匕出現在韓月陰右手,他抬起了通紅的眼眸。


    “...真是麻煩的家夥……我才不會允許你再一次從我身邊逃走…………”


    邪幽虎感受到了什麽,它停下腳步隱隱低吼。


    韓月陰將那條串聯著他與桃夭命定之石的手鏈舉到了嘴邊。


    “per aspera ad astra。”


    (穿過逆境,抵達繁星)


    桃夭不會知道,韓月陰其實聽得懂拉丁諺語。


    微亮的光輝從韓月陰右手升起直直飛向天空,黯淡的夜空陡然間爆射出精光,璀璨的光華映射出魅麗的粉色,指向某處被封禁的地方。


    來自天外之物——命定之石的指引可不會被汙穢難堪的鴻籠囚天鎖掩蓋。


    邪幽虎身軀突然下墜陷入地麵,待它回過神來時,那黑色人影已然衝向了命定之石指引的方向!


    鴻籠囚天鎖邊緣地界。


    不費吹灰之力擊敗白芒,鏡麵屠夫帶著代號‘手術刀’趕到了鴻籠囚天鎖蔓延之地。


    鏡麵屠夫揮出神秘卡片,將改造人戰士代號‘教官’與‘縫紉機’複製重生,隨後取出一個神秘裝置交給了代號‘手術刀’。


    代號‘手術刀’上報數據,經由雅閣組織總部解析製備處理方案,隨後著手操縱神秘裝置實施方案。


    “啟動光顯子固化壓製程序。”


    “執行光顯子分離剝除程序。”


    “激活光顯子溶解失活程序。”


    在神秘裝置不留餘力地發揮下,本就已經逐步毀壞的鴻籠囚天鎖盡數瓦解,潰爛的廢墟中暴露出深受鴻籠所害的少女。


    代號‘教官’,代號‘縫紉機’以及代號‘手術刀’麵麵相覷,它們都沒想到桃夭竟還活著。


    “我來處理吧。”


    鏡麵屠夫舉起屠刀,一路殺穿發生怪變襲擊而來的肉蔓螺旋接近桃夭。


    在漫長的痛苦已經無法自拔,桃夭隻是呆滯重複地啃咬著裸露白骨的手臂沒有發出半點聲響,紅色肉蔓開出的花朵在她的眼眶上依舊鮮活,她的臉上還帶著笑容……


    鏡麵屠夫抬起屠刀將要朝桃夭身上的汙穢之物砍下……


    此時突然從萬丈深淵中騰空飛出一個黑色人影,他見到這一幕時臉色勃然大變!


    似乎有所感應韓月陰的到來,深陷痛苦泥沼裏的桃夭驀然回望,當看清來者正是韓月陰時她的表情略顯埋怨,她在這一刻想了很多,最後索性不再掩飾自己的脆弱,伸出手張開懷抱嬌聲說道:


    “…救我…………”


    晶瑩的白色護腕出現在韓月陰左手,隔空召喚出屏障護住桃夭,他黑匕擲出閃現至鏡麵屠夫身前。


    “白晝——!!!”


    絕對殺傷的力量霎時間轟擊在鏡麵屠夫身上將其擊潰!


    一截手臂斷落在地,幾位改造人戰士目瞪口呆,倒吸一口涼氣。


    鏡麵屠夫不見挫敗,它即刻收集傷口的數據上報給總部,體內的戰鬥感官敏銳地察覺到逐步逼近的威脅,隨即丟出映射卡片召喚出數百名改造人戰士,對代號‘手術刀’等人說道:


    “這裏交給你們了。”


    與此同時,超限特遣員‘格殺’與超限特遣員‘荻花’在安頓好重傷的‘白芒’後終於趕到戰場,而星空人影再度重現!


    鏡麵屠夫取出一個機械魔方,召喚出另一位組織高層的鏡像,代號——鬥士!


    同樣是四階上上位巔峰,擁有著直逼超限模式力量的恐怖科技增幅,以及強悍無比的改造機體,隻有到達五階的天選之人才能擊敗的存在!


    如今的星空人影已經沒有了此前驚世駭俗的力量,僅僅是四階上上位巔峰的實力。


    三位四階上上位巔峰天選之人對戰雅閣組織高層鏡像——鏡麵屠夫與鏡麵鬥士!


    白亮的光芒消散,韓月陰攙扶著桃夭站立在大地上,鮮血從他胸膛的傷口噴湧。


    “……你要一聲不吭地拋棄我幾次才滿意啊?”


    桃夭氣息微弱,卻還溫柔地笑著說著幸福的話:


    “那你倒是...懲罰我啊……?”


    韓月陰挽過桃夭的腰肢,左手抬起她的下巴不由分說地吻了下去。


    桃夭一瞬間精神過來,頓時方寸大亂。


    唇與舌交融在一起,這一次無法逃脫的人是桃夭,而韓月陰重歸他的霸道強勢。


    直到黃金葉完全送服進桃夭嘴中,韓月陰才鬆開桃夭將她護在了身後。


    (自從韓月陰與桃夭被獸潮衝散,韓月陰便將篆龍饋贈的最後一份黃金葉含在了舌頭下,不然受到那麽多次致命傷他早死了)


    黃金葉入喉,頓時一股浩瀚的力量滋潤著桃夭的身軀,洗滌她飽受瘡痍的靈魂,但桃夭現在哪有心思在意這些,她縮在韓月陰身後活脫脫一個嬌羞的少女啊。


    隨手撿了一件改造人戰士的鬥篷,韓月陰將其披在不著片縷的桃夭身上蓋住她裸露的身體,並順手把隨身聽以及那張照片交給了桃夭,說道:


    “幫我保管一下。”


    韓月陰作惡地捏了捏桃夭的鼻子,溫柔地笑著說道:


    “下次,再唱歌給我聽吧。”


    桃夭扯著頭發擋住通紅的臉頰,聲音細細的小小的,然後乖乖點了點頭說道:


    “嗯……”


    韓月陰邁出步子,左手白腕召喚出絕對防禦的屏障包裹住桃夭。


    韓月陰終於想明白了,他並不懼怕痛苦的原因他想明白了。


    他無法釋然一切,包括自己的存在,他不過是想從痛苦中解脫……


    原來死亡對他來說並非最可怕的事,可怕的是他從未見過光明,或者說……見識到光明的耀眼後,他沒有勇氣坦然接受,所以又躲藏進黑暗的泥沼。


    所以……該是時候直麵過去了。


    一眾改造人戰士相當自覺地屏蔽了視覺係統,當紅外成像顯示韓月陰與桃夭分開朝他們邁步走來時才重啟視覺係統,表情還略顯尷尬地咳了兩聲說道:


    “咳咳——該幹什麽來著,哦對,應該是到了我們叫囂的環節是吧。”


    代號‘縫紉機’緩緩道:


    “韓月陰,你竟還敢回來,正好這樣也不用勞煩我們大費周章再去找你。”


    代號‘手術刀’笑吟吟地說道:


    “組織給你兩條路,一是歸順我們,二是我們將你打爛回收改造,然後再洗腦歸順我們,代號hyy-0109’號,你也不想身後的女孩子落入我們手中吧?”


    代號‘教官’冷聲說道:


    “放棄一切徒勞的掙紮吧,你們無路可逃了!”


    桃夭看到韓月陰戴著白腕的左手不住地痙攣,此時的她還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不過很快……桃夭就會歇斯底裏地想要去阻止韓月陰。


    沉默久矣的韓月陰緩緩開口,他的聲音低沉有力,語調冷漠得可怕:


    “廢話還真多,還真敢說啊,我是回來給桃夭出頭的,沒理由走。”


    韓月陰將白腕置留在桃夭的身邊,用他不習慣用的左手緊握住了黑匕,緩緩抵在額頭太陽穴上。


    “也是該和你們做個了斷了。”


    隨著黑匕刺入韓月陰的太陽穴卻沒有一滴血液流出,這一刻改造人戰士裝配的光顯子適應性係統發出了刺耳的警告!


    桃夭一下子慌了神!


    韓月陰他終於明白了一直壓抑在心中愈發洶湧的東西是什麽,是出離狂暴的憤怒!


    “我的痛苦不值一提,但你們給桃夭帶來的傷害我要加倍奉還——!!!”


    韓月陰抬起右手將黑匕狠狠拍擊打入自己的頭顱,撕開塵封的過往招來各種令人驚懼不已的未知力量,並在派生賦能無限進化的作用下變得愈發不可收拾!


    派生其一——悲傷!


    派生其二——恐懼!!


    派生其三——渴求!!!


    派生其四——憤怒!!!!


    派生其四——絕望!!!!!


    派生其五——恐懼!!!!!!


    派生其六——殺意!!!!!!!


    派生其七——決絕!!!!!!!!


    派生其八——執念!!!!!!!!!


    “原初——升華!!!”


    驚聞一聲嘹亮的龍吟響徹天地,原初升華之力加持在派生之力湧動的韓月陰體魄!


    “就讓你們見識一下我真正的實力!”


    黑白通透人影爆發潛能化身彩虹瑰姿同時將霸者圖騰的力量回饋給舍棄一切念想的韓月陰!


    災厄貪奪體——原初恐懼殘存的虛影降臨韓月陰周身!


    災厄貪奪體——原初饑餓殘存的虛影融入韓月陰腦海!


    封禁的招式——青嵐十文字——凶,在這一刻瞬間習得!


    勢如狂瀾的極意散發出恐怖波動!!!


    意識重歸虛無,黑匕刺破臉頰,衝出身軀撕裂大地!


    由惡意與苦痛滋生出來的怪物,扭曲墮落不成人樣,不懼傷痛不懼淫威,渾身披滿刀刃和匕首,猙獰恐怖,將要毀掉其目視所及的一切阻攔!!!


    “韓月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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