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風聲作伴,與雨同歸。


    悶熱了許久的源林城終於迎來了屬於她的雨季。


    “遝遝遝......”


    張燕兒被許塵胡亂抗在肩頭,於顛簸中漸漸蘇醒,身上裹著的殘布搖曳,卻依舊遮不住她那蔥白般細膩香甜的玉足。


    “淅淅啦啦......”


    雨滴作鼓,打濕他黑似烏梅的頭發上,逐漸將她從先前恐慌中匆忙拽出。


    “我......”


    “我這是在哪裏......”


    “冥府嘛......”


    她輕揉去眼角打落的渾濁雨水,麻木一問。


    她的記憶顯然還停留在之前暈厥時的慌亂,對著麵前的許塵顯然有些手足無措。


    似是感到她的蘇醒,許塵兩腳微微作力,飛速避開身前殘垣,身子健步如飛,眼神不時掃過身後,心神動蕩。


    “冥府?大概是吧......”


    看看眼前的源林城,哪裏又還有幾分之前熱鬧繁目的模樣?


    遍地斷壁殘垣,入目盡皆烽火,漫天慘叫聽耳,地上雨水鮮血廝混,空氣中的腥氣夾雜著令人膽顫的嚎叫聲,遠遠地令外人不敢久留,說是冥府......也算是謬讚了。


    許塵無奈一笑,灰白的皮毛緊緊貼在身上,沾染著眼上不住流下的鮮血,令他孤寒的身軀平添幾分肅殺之意。


    “遝遝。”


    忽然的腳步聲讓許塵一緊,跟著他的步子不由加快。


    “犬家小子,殺我豺家兒郎!當真是找死!”


    “族兄!那母人奴好生纖細的小腳!我要先吃!”


    身後妖修死咬許塵腳步,口中大喝。


    許塵已經很累了,他這一路奔波至此,途中又遇了不少豺家妖修,好在他有眼中神通,即使遇了一兩個不長眼的,在自己手下也走不了一兩招。


    “小子,你這眼睛需得休息了,再這般胡亂使用,這對明目怕是不保。”貪狼細細提醒道,看著許塵頻繁用著眼中流光,他多少有些於心不忍。


    “再一次,再一次就行,我還有藏垣覓生花的葉子,即使再用上幾次也不會超度。”許塵心中默念,踩著水花的步子漸漸快了幾分。


    這下雨天於他人來說或許是突遭橫禍,但是對許塵來說卻是天公作美。


    入微層次的水之道意,若是在此顯露出來,又何懼這些豺家妖修?就算是言慧初期層級的豺家妖修來了,他許塵也有本事照殺不誤。


    “我看是你們找死!”


    許塵兩眼狠狠,玉色的眸子幾乎要盯出火來。


    “嗖!”


    他回首望過身後兩隻豺家妖修,身子一緩,強勁的後足點地,在水窪地上劃出一道箭似的漣漪。


    這漣漪劃在水中,更劃在他心思漂浮的心裏。


    若論這水之道意......在這密林的平輩中又有多少能與自己相提並論?


    何不用上水之道意的法子來針對這些妖修?


    自己真是太傻了。


    “殿下......我們......”


    看到許塵不退反攻,她的心中不由一緊。


    沒有理會張燕兒擔憂的話,許塵長臉由肅轉鬆,淡淡的笑容忽綻,在此時倒顯得他幾分從容。


    “明智後期......明智境圓滿......”


    “那就是渣滓。”許塵淡淡一笑。


    開什麽玩笑?自己眼睛有藏垣覓生花葉片的滋養,雖有流血,但是卻不再疼痛,若是靜養片刻,就能恢複如初。


    若是再用水之道意加以牽製這些妖修,豈不是手到擒來?


    這不僅有靈物的作用,更有溪流碧道基禦水生生愈合的特性相幹。溪流碧遇水則能令己快速恢複生機靈力,在此處與自己相配合,當真是如虎添翼!


    “什麽!”


    “當真是不知生死!我吞了你!”


    “呼!”


    “呼!”


    兩個豺家妖修一左一右,跑起步子來兩足分作四爪,身上靈力滾滾,帶著滔天殺意,齜著牙就朝許塵殺來。


    “哼!”


    許塵冷哼一聲,爪間流光浮動。


    那水意奧妙無比,點點絲絲,線線綿綿,纏絡在許塵身上化作綾羅綢緞,遠看像是下凡的天將。


    “去!\"許塵大喝一聲,心隨意動。


    靈氣混著道道雨水流入水箭之中,溪流碧道基絲絲相動,在許塵腦海中跳個不定。


    “你也想動手?”許塵訝然一問。


    溪流碧道基尚不能言語,但卻能憑著靈智流動,緩緩組成一個許塵認識的大字——“是”。


    “好,那便看你如何動手!”


    接到許塵指令,溪流碧喜悅更勝,如綢緞似的身子飄動,道道神韻從中傳出,她緩緩流動著,響應著空氣中不安分的雨水,一如朝廷上掃視文武百臣的王。


    “嗖!”


    雨水如矢,在平日是生命之源,在此刻卻化作奪命之箭,在溪流碧的操使下更加淩厲,根本不懼麵前凶神惡煞般的豺家妖修,一瞬間就擊在那妖修軟塌塌的皮毛上,狠狠打出一個凹坑。


    感受到這發水箭的威力,他不由心中一喜,這水箭威力雖弱,但勝在不消耗許塵體內靈力,借由天地雨水作車馬,更能以溪流碧道基憑作車夫,無窮無盡之時又可遠處擾敵,將許塵此時立於不敗之地。


    “嗷!”


    “什麽術法!”


    兩個豺家妖修俱是一驚,吃痛著踉蹌著停下腳步。


    這等術法他們沒見過,能以雨水相合的同時更能不耗自己靈力。


    他們沒往道意上聯想,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敢想,整個豺家,不知道老祖他老人家掌握了冰之道意如何,他一個小小的明智期妖修,何德何能可以與老祖相比?


    “不要怕!這隻是犬家那水性功法,你我一同圍攻,他來不及反應!”


    “好!他不過明智後期修為!我們殺了他,再享用那母人奴!”


    修為稍高的妖修為首說著,身上血氣浮動,本來受挫的地方漸漸血肉鼓足。


    豺家分家時所得的秘法不多,以攝魂,茹血為大頭,其中這茹血法最為強勢,不僅能吸納其他妖修氣血,更能將自身血氣轉而療養,可謂是妙用多多。


    “殺!”


    許塵沒有猶豫,縱使眼中鮮血如注,但是卻不能停下這殺敵的腳步。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咻!”


    星辰靈氣夾雜雨水齊齊射出,竟然產生絲絲變化,作水柱模樣朝著兩隻妖修射去。


    勝就勝在許塵實力低微,沒有人把他當作回事。試想許塵若是修為臻至言慧後期,那眼前豺家兩位妖修怕不是見了就跑,更不要提什麽忠誠與犧牲了。


    那玩意有自己小名重要?


    眼中流光威力不似先前強勁,但卻帶著絲絲寒意,隔著數米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心寒的涼意,滾著空氣水汽愈加粗壯,最後直直穿過兩妖身軀。


    “嗷!”


    兩道流光平行,所以隔不了相遠,隻擊過一妖腦門,再在那修至明智境圓滿的妖修臂上留下一圓圓小孔。


    “你!你該死!”


    “該死的瞳修!”眼見昔日族弟橫死眼前,他不由吼叫道。


    瞳修?犬家怎麽會有瞳修呢?


    這瞳修的本事那些小妖不知,但他在長輩麵前多耳聞目睹,又豈能不知?也曾聽過這神秘詭詐的手段。


    “你......你且住手!你殺了我他們都知道你是瞳修了!”


    許塵眼皮一跳,知道他在威脅自己,於是沒有給他活命的機會,爪間雨水如波浮動,絲絲點點連成一線。


    溪流碧!


    他心中呐喊,雨水如波如紋,搓在爪間猶如攝命汪洋,在許塵最後的驅使下擊向這豺家妖修。


    “嘭!”


    水滴雖弱,但講究的就是一個積少成多,水滴石穿,更何況這大如滂沱的水勢,更能要這妖修的命了。


    “可惡啊!瞳修!”


    他在這水勢下走不過一招,道道雨水穿心而過,將他健壯的身子擊成篩狀。


    “好小子,居然發生了如此異化!”貪狼似是沒見過這等情景,對著身側張揚的溪流碧道基嘖嘖稱奇。


    “異化......連貪狼你都不知,看來這等神妙之事確實少見。”許塵微微喘息,上前撿拾了些散落在儲物神通裏的雜物。


    “卻是少見,這道基玄妙,在我那個年代卻從未涉足,我自當是沒見過這。”


    許塵細細掰下一顆藏在深處的犬牙,身子一頓。


    “從未涉足?”


    貪狼點頭,進而解釋道:“不錯,你們妖修們身上的道基一說,至少我活著時卻從未有所耳聞,想來應是那場大戰之後的產物......”


    許塵細細消化著這話,手上動作更加麻利,他不知道先前那妖修口中的威脅為何,為什麽自己殺了他就會暴露自己身為瞳修之事。


    “好小子,讓我吸收了那倆蠢貨的道基!”貪狼大聲一呼,迫不及待地給許塵下著命令。


    許塵伸出手,細細感受著那兩股偏弱的道基。


    俱是一品道基。他接著一愣,似是想到什麽。


    豺家雖然妖修眾多,但是資質卻各有參差。


    且不說這幾位妖修,就拿先前那礦中渭紅,他那瞳修手段,若是加以栽培,犬家年輕一派恐怕難以招架,但是豺家人數太多了,資源全靠自己爭取。


    而犬家雖然人數較少,但是卻奉行精英政策,雖在人數上落入下風,但是在麵對一對一的較量時,卻從未有過不敵的時候。


    這是兩家根本之別,也是現在豺家和犬家不和的緣由。畢竟當一方吃不飽時,就會從別人的飯裏想辦法,這是人之常情,也是妖修界生存的潛規則。


    “來不及了!有不少人馬往這邊來了!”許塵將那些雜物整理了幹淨,隨後風似的向大殿方向奔去。


    ......


    “遝遝遝......”


    雨水滾著腳步如枚炸彈,轟響在煩躁的水麵上。


    豺家妖修私有企圖,蝗蟲般向著前方深深掠過,他們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在這裏!”


    一個瘦弱的豺家妖修停留在兩隻泡在水中的屍體前,呼喊著同伴的駐足。


    上手的妖修蹲下,用力捏了捏身前屍體的毛發,神色凝重。


    “嘶!居然是瞳修手段!”


    “儕兒!這可不能胡說!你可知瞳修手段是何!”


    渭儕輕輕一歎,提起身前屍體的一爪,顏色一肅:“這渭倔的道基暗合消息靈通,能在身上留下心中所想,雖是一品道基,但卻有著其他道基不能相比的獨特作用,他說這犬家有瞳修,那就絕做不了假。”


    眾妖皆是一愣,身子緩緩直立。


    “哼,將此消息在族內大加傳播,以後遇那瞳修,勢必吃其血肉!”


    “哈哈哈,犬家大勢已去,就算那犬家老祖來了都無法救場,更何況這瞳修?”


    “族兄說得對!那瞳修有何可懼!我們一同吃了他!”


    他們笑著,拎著兩隻軟趴趴的屍體繼續向大殿方向奔去。


    源林城大殿,攻下了那裏,犬家才算是真真正正被豺家吞進胃裏!


    ......


    “遝!遝!”


    雨聲淅瀝,沉悶的像老的發舊的皮鼓,翁聲依舊打在沉默不語的張燕兒身上。


    剛才許塵出手的場麵她還曆曆在目,那一幕給他的衝擊大得過分。


    自己見許塵的日子不長,對他的昨日記憶猶停留在那個巴掌大小的幼犬身上,可這才多久,許塵就已經能夠獨當一麵了。


    若是我此刻......他......


    她側頭望向許塵,妙目中絲線流轉,好似生黏。


    “殿下......你的眼睛......在流血。”張燕兒捏著許塵稠成一團的毛發,怯生生問道。


    “你身子無恙,我到時他們還未曾對你怎麽樣。”許塵輕描淡寫的說道。


    張燕兒眼神微微一黯,青蔥似的手指纖細,緊緊攥住身上為數不多的遮布。


    “殿下......我......”她剛想說些什麽,卻見許塵身子猛促,不著聲色的打斷她的話。


    “前方就是族內大殿,進了那裏,可就安全了。”


    許塵鬆一口氣,看著不遠牆似的犬家妖修,腳步慢下。


    “這一仗,如果父親出關......那就還有幾分勝算......”


    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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