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娘要和咱們斷絕關係?!村長,您可別開這種玩笑啊!”趙家孝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喊道。


    村長一臉無奈,不想再多費口舌,直接掏出一份文書遞給他們看。高翠蓮不認識字,但趙家孝認得呀,他急忙接過文書,仔細端詳起來,心中五味雜陳,但更多的卻是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村長平靜地說道:“你娘已經決定了,這老宅子歸你和家義所有,等家義回來後,你們再商量怎麽處理吧。”


    話一說完,村長便轉身離去,留下趙家孝和高翠蓮兩人麵麵相覷。過了好一會兒,高翠蓮才回過神來,氣憤地說道:“你娘現在有了靠山,根本不需要我們了!”


    趙家孝冷靜下來,回應道:“不養老還好呢,反正她也沒啥錢。等那位大哥厭煩她了,把她趕走,到時候她肯定又會來找我們麻煩。”


    高翠蓮冷哼一聲,不滿地抱怨道:“那老太婆居然還騙我們說有一百兩銀子,結果就隻有區區五兩銀子,好家夥都是騙咋們的”。


    趙家孝看了眼文書道:“像娘能幹出來的,我說她怎麽可能有那麽多錢,行了咋們也不虧,這宅子還是咋們的”。


    高翠蓮:“村長說了還有四弟一份呢”。


    趙家孝撇了撇嘴道:“等到那時候再說吧,哼”。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然後趙家孝催促道:“快燉隻野雞吃吃,最近嘴裏都淡出鳥味了”。


    高翠蓮哎了一聲,拿出自己熏製的野雞,雖然比不上黃興弟做的好,但也能吃。一想到那老不死的老太太走了,高翠蓮心裏就特別痛快,於是一下子燉了兩隻熏野雞。這一天,他們一家四口吃得滿嘴流油,心情格外舒暢。


    王婆子這邊,躺在芊娘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屋子裏,炕上也暖乎乎的,感覺十分舒適。小鴻武一點也不害怕她,跟她有說有笑地聊天解悶。


    芊娘鬆了一口氣,繼續做飯。她真的很擔心王婆子會嫌棄這個房間太小,畢竟這裏原本隻是一間放雜物的房間。後來聽說王婆子要過來,青瑩主動提出清理出來讓王婆子住。剛開始的時候,芊娘還有些擔心王婆子會不滿意,但看到她並沒有表現出不滿,反而和小鴻武有說有笑的,芊娘這才放下心來。


    這頓飯是肉絲打鹵麵,還有應季的冬筍呢,王婆子心滿意足吃過飯,然後拿著拐棍就往自己的小屋子裏走去,躺在軟乎乎的被子上,愜意的睡了一覺。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家裏人對王婆子的存在逐漸習以為常。如今,他們不再挑剔食物和其他方麵的事情,無論做什麽飯菜都會欣然接受。年輕一代與王婆子交流時,也能夠和顏悅色地談笑風生。青瑩觀察到這些變化後,心中的擔憂漸漸消散。


    冬日的天空再次飄起鵝毛般的大雪,而且這場雪足足下了一整天一夜。清晨,青瑩推開房門,卻發現門被積雪擋住,怎麽推也推不開。她使出了大力氣,才將門推開,隨後拿起掃帚開始清掃門前的積雪。這時,趙家忠的房間門打開,他急忙跑過來幫助青瑩一起清掃積雪。如果不是青瑩率先出來清理他家門口的積雪,他還困在屋子裏呢。


    王婆子走出房間,看到父女二人正在掃雪,沒說什麽也不用幫忙,便轉身回到屋內繼續休息。早飯芊娘將飯菜擺好,一家人吃過早飯,沒什麽娛樂項目,就歇息的歇息,做活的做活,讀書的讀書。


    青瑩發現王婆子最喜歡哥倆的讀書聲了,每次哥倆讀書時王婆子都會坐在旁邊聽著,也不打擾,就那麽靜靜地坐著。一開始青誌跟青誠不習慣,但時間長了也就當王婆子不存在了,三人各不打擾,該讀讀,該聽聽的。


    這天,正當大家沉浸在安靜祥和的氛圍之中時,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響起,打破了這份寧靜。青瑩趕緊跑去開門,隻見小三子站在門外,正大口喘著粗氣,一副心急如焚的樣子。她不禁疑惑地問:“三子哥,咋了呀,這麽急?”


    小三子一邊喘氣一邊說道:“青瑩妹子,忠叔在家嗎?村子裏有三戶人家被大雪壓塌了,村長讓忠叔去幫忙嘞!”


    聽到這個消息,青瑩心中一驚,連忙回頭喊道:“爹,三子哥說村裏有三家房子被雪壓倒了,村長找您過去幫忙呢!”


    趙家忠聞言,立刻從屋裏走了出來,神色緊張地問道:“啥?大雪壓塌了房子?”


    小三子點點頭,焦急地解釋道:“是啊,忠叔,是南邊的啞巴叔、麥子家和大海家的房子都倒了。南邊的啞巴叔最嚴重還在房子裏壓著呢,村長讓我來找您,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趙家忠一聽這話,二話不說拿著工具就跟著小三子跑了。


    青瑩想了想,也去穿上大衣帶好手套,拿著把子跟在後麵。


    芊娘擔憂的看著三人離開的方向,王婆子道:“別看了,還不趕緊給你家爺們跟閨女熬薑水喝喝,再做些熱騰騰的麵等他們回來,不行熬點粥也行”。


    芊娘連忙哎哎兩聲去忙活了,王婆子雙手拄著拐杖喃喃道:“老頭子,看來真的天災來了,謝謝你哦”。


    話說為啥王婆子突然像覺醒一般,還是在那中風的日子,吃吃不飽,屋子裏冷的,就連自己尿的床上都結了冰碴子,那天她做了夢,夢到趙門第叫她,不是讓她跟著他走,隻是讓她好好對老大一家,意思是老大一家孝順,你對他好能養老,老二老四白眼狼,靠不住。


    所以自從那天王婆子能說出話了,雖然不利索,但好歸鎮住了老二家讓他們好好對她,要不然她怎麽可能下地,要不是那個夢她早就死了。


    青瑩跟著趙家忠來到啞巴叔家,一眼望去,那間小小的茅草房幾乎完全被大雪掩埋,隻露出一個尖尖的屋頂。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村民,他們正拚命地挖著雪,試圖尋找啞巴叔和啞娘的身影。


    趙家忠和青瑩見狀,二話不說加入到挖掘的隊伍中。青瑩的力氣比一般人大很多,她獨自一人用力挪開了壓在上麵的房梁,然後其他人紛紛幫忙繼續挖掘。


    經過漫長的努力,終於找到了啞巴叔和啞娘。眾人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愣住了。隻見啞巴叔和啞娘緊緊地依偎在一起,坐在一個角落裏。啞巴叔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妻子的身體,顯然是想保護她免受傷害。然而,這對夫妻最終還是沒能熬過嚴寒,雙雙離世。


    在場的人們不禁紅了眼眶,有些人甚至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村長沉重地歎了口氣,說道:“先把他們抬去祠堂吧……”隨後,幾個村民小心翼翼地抬起啞巴叔和啞娘的遺體,向村子裏的祠堂走去。


    好在麥子家隻是房屋坍塌了一半,並沒有造成人員傷亡。由於天氣寒冷,他們一家人都睡在同一個炕上,幸運的是,坍塌的地方恰好沒有睡人。


    而大海家則有些不幸,大海的父親腿部被砸傷了。不過,他們也算是運氣不錯,大海家的房子是在早晨倒塌的。當時,大海起床後去掃雪,察覺到情況不對勁,便急忙讓家人往外跑。結果,隻有他的父親在最後時刻被砸到了腿。


    因此,三戶人家中隻有一家遭受了重大損失。村長對此感到非常悲痛和傷感,他對著周圍的村民們說道:“以後,每家每戶都必須每天清掃屋頂上的積雪,不能再讓它們堆積起來。如果不及時清理,遲早會引發事故。對於那些像啞巴叔這樣隻有老夫老妻在家、無法爬上屋頂的家庭,可以請村裏的人幫忙,族裏會給半碗糧食作為報酬,明白了嗎?”


    眾人聽完村長的訓話後,紛紛點頭表示認同,並齊聲回答道:“知道了。”看到大家的反應,村長這才點點頭。


    於是,他背著手,邁著堅定的步伐朝著祠堂走去。他需要與宗族中的其他成員共同商議如何妥善安葬啞巴叔夫妻倆。


    此時,其他人也都低著頭離開了。盡管平日裏他們之間可能存在一些小摩擦,但當麵對生死時,大家心中都充滿了悲痛之情。畢竟,啞巴叔夫妻倆為人善良,從不與人結仇。他們雖然不能言語,但臉上始終洋溢著笑容。這樣一對和藹可親的夫妻突然離世,讓每個人的心情都變得沉重起來。


    而此時,趙家忠和青瑩已經回到了家中。芊娘見二人回來,立刻忙碌起來,又是端來熱茶,又是準備飯菜。兩人坐在爐火邊,手捧著熱氣騰騰的薑茶,感受著爐火帶來的溫暖,臉上漸漸泛起了紅暈,身體也變得暖洋洋的。王婆子:“怎麽樣了,人救回來了嗎”?


    芊娘也在旁邊聽著,趙家忠放下茶碗可惜道:“啞巴叔夫妻沒了”。


    王婆子的神情一擲默不作聲的坐在那裏沒在說話。芊娘惋惜道:“多麽好的人啊,怎麽老天這麽不公啊”。


    青瑩點點頭沒說什麽,今天第一次看到死人,雖然因為天災而死,但心裏還是不舒服的很,喝完薑茶就回屋歇息去了。


    芊娘在後麵擔憂的問著:“瑩兒,是不是不舒服”。


    青瑩搖了搖頭輕聲道:“娘,我就是想休息休息”。


    王婆子打斷還想說話的芊娘:“行了,你閨女看到啞巴夫妻死了心裏不痛快了,讓她靜靜吧”。


    芊娘隻好點點頭,不再說話。青瑩回到房間後,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她歎了口氣,心想,生命真是脆弱啊,一場天災就能奪走人的性命。


    芊娘坐了下來,拿出紅薯烤了起來,她知道青瑩心情不好時就愛吃甜的,這紅薯烤好了甜滋滋的,青瑩吃了心情肯定能好一些。


    王婆子坐在那裏盯著爐火中的碳輕聲道:“說了何時下葬嗎”?


    趙家忠搖了搖頭:“不知道,村長估計去宗族商量去了”。


    王婆子應了一聲後,返回屋子。沒過多久,她再次現身,手中多了一百文,遞給趙家忠說道:“以前我和菜婆子有些交情,你把這些錢拿去買點黃紙燒給她,好讓她夫妻倆能安心上路。這樣,他們在路上也能有幾個錢用。”(這裏提到的菜婆子正是啞巴叔的妻子)


    趙家忠完全沒料到母親會如此大方,連忙接過那一百文,回應道:“好嘞,我明白的。”


    王婆子微微點頭,隨後轉身離開,並吩咐道:“烤紅薯烤好了的話?給我拿一塊來。”芊娘一聽哎了一聲答應著。


    青瑩坐在床上,美滋滋地享受著芊娘遞來的紅薯。那紅薯被烤得熱乎乎、香噴噴的,入口又軟又甜,讓她感到無比滿足。每咬下一口,她都能感受到一股溫暖和甜蜜傳遍全身,心情也隨之愉悅起來。


    然而,當她聽到王婆子說要拿出一百文錢買黃紙給啞巴叔夫妻時,不禁有些驚訝。畢竟,王婆子平時對錢財頗為吝嗇,這次竟然如此慷慨大方,實在出人意料。


    與此同時,王婆子也在自己的屋裏品嚐著烤紅薯。她輕輕地咬了一口,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一絲驚喜。她原本並沒有抱太大期望,但這紅薯卻意外地美味可口。她一邊吃著,一邊滿意地點點頭,發出嘖嘖的聲音。不一會兒,整顆紅薯就被吃得幹幹淨淨。


    過了兩天啞巴叔夫妻正式下葬了,沒有怎樣大操大辦,他們也沒有什麽子女,就村子裏提供了棺材,讓他們夫妻倆合葬,生前倆人就挺恩愛的,死了合葬在一起估計是最好的選擇。


    趙家忠燒著黃紙,嘴裏呢喃道:“啞巴叔,菜嬸子,這是我娘讓我給你們燒的黃紙,她說你們去了下麵別怕沒錢花,這錢你們收好了別被下麵的欺負了……”


    趙家忠說了一堆,然後黃紙都燒完了,他才起身慢慢的往家裏走去。


    王婆子聽到夫妻倆一同下的葬,眼淚泛起了白花,她想到趙門第了,心裏難受的躺在炕上。


    芊娘以為她累了,就沒打擾她,往灶台裏添了點火燒燒炕,別冷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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