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觀一間雅室內


    閉目盤腿而坐的一個花發道士口中念念有詞,放在心口的手快速掐著決。


    他麵前的香爐中插著的一隻長香猝然崩裂成碎渣,落在他坐著的蒲團上,燃氣點點火光。


    常月道長倏然睜開眼,口裏發出一陣悶哼。


    守得太無聊,正在門口偷偷玩螞蟻的小道童,扔下手裏的竹竿,輕輕地喊,“師傅。”


    “沒事,你繼續守著。”


    小道童“哦”了一聲,但也不再玩螞蟻了,而是乖巧地拖著腮蹲在門口門檻上。


    常月道長平複胸口翻湧的氣血,咽下了舌尖上的腥甜。


    片刻後站起身,進了後麵的內室。


    早上十點多,一名麵白無須,容長臉,下垂眉毛的中年道士走來。


    “明誌,你師傅呢?”


    小道士立刻站起來,恭恭敬敬對著他一揖。


    “清泓師叔,師傅在裏麵打坐。”


    清泓道長看了緊閉的房門,高聲喊,“師兄,師弟有要事求見。”


    裏麵靜悄悄,過了片刻,門“吱嘎”打開。


    常月道長站在門口,看著長身玉立的師弟,眼中神色莫名。


    清泓隨他打量,麵不改色。


    “進來吧。”


    常月道長轉身進屋。


    清泓對著小道童微微一笑,“你明心師兄正在蒸花饃,快去嚐嚐。”


    明誌咽了咽口水,一雙黑汪汪的大眼眨巴了幾下,老氣十足的道:“師傅沒讓我走。”


    清泓摸摸他半長不短的軟發,“明心說他這次做了一整套動物形狀的,你上次沒吃到不是哭鼻子了嗎?快去吧。你師傅那自有我說。”


    明誌臉上赧然,“我沒有哭鼻子。”


    隨後又道:“那我去看看明心師兄這次做得怎麽樣,明天觀裏的齋醮十分重要。”


    說完就邁著沉穩的小八步往外走,在走出月門洞後身形變化,就和一隻快樂的小鴨子一樣狂奔而去。


    清泓收回微笑柔和的目光,看向屋內,抬步而入。


    屋內,常月道長已經坐在了一個陳舊的老蒲團上,看著清泓進來,伸手往旁一指。


    “坐。”


    清泓點點頭,坐下。


    看到室內那隻剛剛燃過香的香爐,眼神閃了閃。


    “你有什麽重要的事?”


    常月道長開口,聲音微微有些沙啞。


    “師兄,明天的齋醮儀式,主家希望您能親自主持。”清泓應道。


    “不是說最近觀裏的事都由你安排嗎?”


    常月道長緩緩開口。


    清泓有點為難,“這次要辦齋醮的主家是崇軒集團,人家指定必須由您主持。”


    崇軒集團是著名的文物珍寶集團,原來和他們白雲觀沒什麽關係。


    但偏偏他們一位祖師爺的劍陰,差陽錯被他們集團收藏。曆任觀主想盡各種辦法要收回,可都被駁回了。


    常月道長聽到崇軒集團幾個字,眸色幽深起來。


    “他們什麽時候定地齋醮?”


    “四天前。”


    常月道長聽到這個時間,有點疑惑,那時候他還麽有下山,難道隻是巧合。


    “好,我知道了。”


    他揮手送人。


    清泓見狀起身,在離開之前忽然問:“師兄這裏染得什麽香?香味濃鬱醇厚,十分寧神。”


    常月道長看向被自己隨手擺放在一旁的香爐,“一些陳年老香而已,翻出來就隨便用用。師弟要是喜歡香的話,可以去領一些新香。”


    “多謝師兄。”


    清泓一禮,隨後出了室內。


    在走出月牙門的時候,當那道隱約盯著他一直看的視線消失,他回頭看了下隔著道門的屋子,然後幽幽歎口氣。


    屋內,常月道長的臉也沉了下來。


    自己這個師弟天賦不低,是師傅老來收的關門弟子,要不是師傅走時他才十幾歲,按照師傅的偏心程度,這個觀主說不定要換人做了。


    他站起來,將點著操控山都的魂香的香爐端進了內室。


    內室裏點一盞紅亮的燈光,裏麵擺放著各種道家物件。


    常月道長打開一個黃銅鎖鎖著的黑漆木盒,將香爐小心翼翼放進去,接著又摸了一下旁邊的越來越少的一疊符篆。


    他將盒子合上,又打開了旁邊一個更小的盒子,裏麵隻有一個小瓶子。


    瓶子裏的東西正在不停湧動,像是灰黑色的霧氣,偶爾閃過一絲金色。


    常月道長細細地摩挲了那個瓶子幾下,一咬牙,將它的蓋子打開一絲,裏麵的黑灰霧氣爭先恐後湧出。


    在它們要逃散之際,常月道長熟練地將右手覆上,將那些霧氣全部抓住。


    他的手心好似裝有大吸力油煙機一樣,那些想要逃竄的黑灰色霧氣瞬間全被他吸入體內。


    常月露在衣服外的皮膚表麵的血管開始膨脹收縮跳動,像是有兩股力量在他體內爭鬥一樣。


    他臉上也浮現了痛苦的神色,沒多久額頭上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大約半小時後,他體內的爭鬥終於停止,常月緩緩呼出一口氣。


    他小心翼翼地將瓶子放入到盒子內。


    在看到瓶子的顏色又黯淡了一絲後,常月眼中閃過勢在必得之色。


    他毅然鎖上了這個特製的盒子,拿起了隔壁盒子中的符篆,出了內室。


    外麵的陽光正好,穿過他屋子的窗戶,照在了常月滿頭的黑發之上。


    他抓起了床頭的道帽,小心地戴上,然後撫了下身上的道袍,踏步往外走去。


    另一邊,從山上下來後,梁樂珍看到路上漸漸多起來的人,終於有種逃過一劫的真實感。


    不過剛剛那一幕太驚心動魄了,她下意識地亦步亦趨地跟著楚周和宋餘一起到了他們下榻之地。


    她的精神在看到這幢破得比他們老家村上最老的樓房還要老的屋子,再看看楚周,總覺得十分不搭。


    這就是那個傳說非五星酒店不住的楚周?


    “你跟著我們幹嘛?”


    在要上樓的時候,楚周回頭看著她問。


    梁樂珍聽到楚周問她,沒有再次嗆聲,而是低著腦袋道:“我害怕。”


    剛剛才發生那種事,她不敢一個人走啊。


    話說回來,楚周的膽子怎麽那麽大?聽說她收到了黑粉的死亡威脅都麵不改色,看來是真的了。


    “你害怕關我什麽事,我要睡覺了,這裏是我們劇組包下的地方,麻煩你出門右轉。”


    楚周沒什麽好心的送客。


    梁樂珍聞言瞪眼,“你怎麽能這樣?萬一我出點事怎麽辦?”


    “光天化日,你一個成年人會出什麽事?再說,即使你出事,關我什麽事?別賴我啊!”


    楚周揮手,“行了,你去問前台,他們有電瓶車接送服務。花個二十塊錢,他可以載你去外麵大馬路上。”


    說完就上樓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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