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氛圍僵硬,屋外突然傳來李若愚熟悉的清冷聲音,那聲音主人像是聽夠了牆角才出現,麵上卻沒有絲毫表情,頗有不沾染凡俗煙火氣的感覺。


    李若愚心裏詫異,麵上卻不顯,隻是狀似親密的喊了聲。


    “大師兄,你怎麽有空來了?”


    她正盤算著如何將人從這老頭手裏搞過來,再好好跟他清算下毒之事,畢竟正瓊的態度明顯是要護著他,隻是所謂童養夫,為了找個理由把人要過來罷了。


    來人一身白衣飄然,臉上是數年未變的固定漠然表情,慢慢飄到李若愚床邊,正是那個被傷後精神錯亂般的孟溫江孟大師兄。


    “小師妹受傷,我總是要來關心下的,不然師父該問我罪了。”


    他麵無表情的念出這句話,毫無感情可言。隻是在長相和氣質的襯托下,頗有幾分清冷師兄對小師妹多出了幾分關愛的感覺。


    李若愚:……


    怪不得曾渺給她傳信時讓她做好心理準備,表情別太誇張。


    還好她這些年專門進修了演技,不然在看到孟溫江出現的一瞬間就要讓人看出他們師門不熟的事實。


    畢竟自從那次跟著師姐收了他們的見麵禮後,她就再也沒見過這位大師兄了,不過倒是時常聽說他又揪出了哪裏的魔界臥底的消息。


    他是無相宗天眼處的領頭人,對於有背叛宗門行為的人有緝拿審問的權力。


    傳言他手段殘忍,但凡被懷疑是臥底的都會被嚴刑逼供,而且極其秉承“寧可錯殺一萬,也不放過一個”的宗旨,但凡有疑點的都要關進大牢。


    但是他在當年無相宗的那場劫難裏付出了太多,他雙腿經脈盡斷,用來畫符的右手被一劍砍斷,為了無相宗,他幾乎成了半個廢人。


    新任宗主又曾是他的好友,也曾見過他意氣風發時的少年模樣,對他的變化心痛惋惜居多,不忍再責罰他。


    因此,無相宗對於他的舉動也多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傷及性命,也就隨他去了。


    那些經過他手活著的弟子出來時無一例外全都精神不正常,最常見的症狀就是會在半夜突然坐起來尖叫痛哭,說自己不是臥底之類的話,有些甚至說著說著話就突然跪地求饒,渾身顫抖,這種後遺症沒個三年五載根本恢複不了。


    也正因此,幾乎所有弟子都在背後罵他,幾乎無相宗的所有人在提到孟溫江時都會罵一句“神經病”,又或提起他的外號——孟閻王。


    總之這位大師兄風評屬實不怎麽好就是了。


    正瓊在看到孟溫江的瞬間眼神就露出了深深的忌憚,方才那副陰沉威脅的神情也沒了,他麵露厭惡,語氣卻小心翼翼,極為和氣。


    “孟仙友,許久未見了。”


    孟溫江回頭斜睨了他一眼,眼神裏盡是審視,看的正瓊頭頂微微冒汗。


    他沒理會正瓊的問候,隻又淡淡掃了一眼跪著的季青青,然後緩緩開口。


    “我聽聞,你最近跟魔界有聯係。”


    正瓊心突地一跳,


    “仙友,這事可不能亂說!我正某人一生治病救人,堂堂正正,對無相宗絕無半點異心啊!”


    孟溫江眼裏沒有絲毫感情,他飄到季青青身前,語氣淡淡。


    “我聽聞,你最近跟魔界有聯係。”


    房間裏突然響起“撲通”一聲,李若愚聞聲看去,隻看到正瓊跪下的身影。


    “青青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他怎麽樣我最清楚了,他雖然人頑皮了點,但是本性絕對不壞,還望孟仙友明鑒!”


    看著他此刻絲毫不猶豫的跪下為季青青辯解的身影,李若愚有些疑惑。


    “他剛才不是還一腳把那蛇蠍小醫修踢開?”


    識海中,梧桐樹也不知道怎麽評價正瓊的行為。


    “可能是,隻許自己打,不許別人打?”


    李若愚沉默。李若愚深思,李若愚思考失敗,李若愚銳評。


    “神經病。”


    孟溫江像是個被設定了程序的機器人,對正瓊的下跪辯解沒投去絲毫目光,依舊淡淡看著柔弱半趴在地上的季青青。


    “我聽聞,你最近跟魔界有聯係。”


    季青青偏頭,露出脆弱白皙的後脖頸,從正瓊的角度看,那模樣與他母親幾乎有十分的相似。


    “你不能帶他走,他是季秋唯一的孩子!”


    聽到他這話,孟溫江愣了一下,終於將神識投向他目光落點的人,看到那跟他記憶裏無比相似的麵容,他臉上難得出現了情緒波動,雖然隻有一瞬,但還是被正瓊敏銳捕捉到了。


    “當年你被金島撿上山,是季秋給你治好傷把你帶大,她對你百般關照,把你當成親兒子養,難道你現在要對她唯一的孩子下手?”


    如願看到孟溫江眼裏的動搖,正瓊話語更為尖銳。


    “別忘了,她是被阿鶴害死的!你害了他還不夠,還要害她留在世上最後的血脈?”


    孟溫江藏在寬大袖袍裏的左手顫抖了起來,眼裏痛苦動搖神色更為明顯。


    李若愚察覺孟溫江情緒不對,立即出聲。


    “既然是故人之子,那更該被好好對待了,正醫師方才還一腳差點把這可憐孩子踢飛,我看了都心疼。”


    李若愚不知何時自己把身上纏成粽子的紗布解開了大半,此刻當著眾人的目光下床走到季青青旁邊,憐惜的摸了摸他的頭。


    “既然這孩子跟師兄有緣,那不如我們接走吧,我跟如意正愁沒玩伴呢,我們一定會好好對青青的。”


    她特地在“好好”這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還意味不明的看向依舊跪著的正瓊。


    無它,這糟老頭她也看不順眼,連帶收拾了正好。


    被惡意糊了滿臉的正瓊和被迫正愁沒玩伴的金如意:……


    孟溫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了正瓊,語氣冰冷。


    “你踢了他?”


    沒等正瓊回答,李若愚立刻看向周圍裝鵪鶉的小醫修們。


    “剛才發生了什麽大家可都看的一清二楚,我想,在場的大家都是未來救死扶傷的醫師,肯定幹不出包庇的事。”


    “青青真的很可憐,我想,隻有離開讓他如此卑微的源頭,他才能真正好起來吧,我們救救他好不好。”


    她話中憐憫假的很,可在場的小醫修都正是向往正義的青澀少年,此刻輕易就被李若愚一番話帶動,瞬間對季青青多了莫名的責任感。


    有人想站出來,又立刻對上了正瓊殺人般的目光,猶豫了起來。


    “哎呦正醫師,你這是什麽表情,大師兄你快看他,作為師父這樣威脅弟子,我們正道哪有這樣的人,他不會真跟魔界有關係吧?”


    聽到魔界二字,孟溫江條件反射般露出殺意,嚇得正瓊一個哆嗦。


    眼看往常被當成偶像的師父現在如此怯懦,在場的小醫修們心裏有些失望,終於有人站了出來。


    “我作證,師父剛才踢了季青青,他平時也會莫名其妙對季青青發脾氣罵他。”


    “我,我也看見了!”


    孟溫江目光冰涼看向正瓊,沒等他反應過來,左手直直射出一條黑色鎖鏈,將他捆了起來。


    “天眼部查人,跟我走。”


    那黑色鎖鏈不知是什麽品級的靈寶,正瓊竟毫無掙紮之力,連辯解的話都說不出。


    捆完正瓊,他又看向不知何時躲在李若愚身後,隻探出個頭的季青青。


    “跟我走。”


    季青青連忙緊緊拽住李若愚衣角,看向孟溫江的眼裏滿是畏懼。


    “我想跟著這個姐姐,我想當她的童養夫!”


    孟溫江周身一冷,審視般的看了幾眼李若愚,手裏黑光若隱若現。


    但是看到那張跟他記憶裏的溫柔麵容有著八分相像的麵容露出驚惶,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活閻王,他最後還是沒掏出黑色鎖鏈將季青青帶走。


    他最後深深看了一眼李若愚,一句話也沒說,從周圍人退避出來的寬闊路上飄出了房間,很快消失在門外。


    孟溫江帶著正瓊一走,屋內氣氛頓時和緩起來,頂著周圍小醫修們熱切八卦的目光和金如意質問的眼神,李若愚有些頭疼。


    她本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盤,把這人帶走殺了便是,那老頭也別想逃。


    可是這人她現在偏生殺不得了,他是大師兄故人留下的唯一血脈,況且那故人一看對於孟溫江而言就很重要,她若是動了手,按他剛才的目光,能把她骨灰都揚了。


    況且這個“故人”對正瓊而言也是極其重要的人物,能讓他甘願養著這個唯一血脈,還為他包庇隱瞞,甚至在危急時刻都要為他求情。


    正瓊可還欠她不少東西呢,既然如此,那就拿這人當籌碼好了,也不怕他不還。


    思及此,李若愚在屋裏眾人熾熱的目光下還是表情溫柔拉了他一把,帶上金如意,對小醫修們告了個別就出了門。


    “我呆會再給你解釋,我們現在先回我院子。”


    金如意看了眼柔弱無骨般跟在李若愚身邊的季青青,重重冷哼了一聲,卻還是拿出了飛船,然後一甩袖子進了船,留給李若愚一個不滿的背影。


    李若愚長歎一聲,感受著自己身邊傳來的眼神,表情變淡。


    “現在沒人了,別裝了。”


    季青青聞言抬眼看著李若愚,眼神依舊怯生生的,像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沒能成功試探出這人真正的心思,李若愚心裏對他的警惕防線更高,有一瞬間想直接殺了算了,可是想到孟溫江那個瘋批勁,又斂起殺意。


    正瓊雖然傲慢但卻不是傻子,能將朝夕相處的他都瞞的如此天衣無縫,季青青絕不簡單。


    李若愚不再試探,帶著季青青想邁步上船,身後卻響起尖銳的破空聲。


    李若愚心神一動,身子一偏,霎時躲開,那劍顯然是衝著她來,季青青毫發無傷。


    一道青色劍影嗡鳴著插進李若愚身側的地麵,將青石板鋪出的路硬生生劈出了一個裂縫。


    劍氣四溢,吹起李若愚發梢,她目光微凝,定眼看向攻擊來處。


    還未看清來人,那人的聲音就先一步傳來,語氣驕縱。


    “季青青是本小姐的人,誰允許你帶他走了?”


    隨著話音落下,那人也顯出身形。


    少女一身青色衣衫,頭上挽著精致的發髻,發間飄帶隨風而動,一張小臉嬌嫩若滴,就是下巴抬得過高,讓姣好容顏顯得高不可攀。


    她抬手收回劍利落插進身後劍鞘,瞪圓杏眼看向李若愚二人。


    等看清李若愚的長相,她眼神微變,語氣發衝,但是卻沒對著她,反而看著季青青的眼神裏幾乎噴出火光。


    “賤人!平常纏著本小姐讓我護著你,說本小姐是你見過的最好看的人,現在一轉眼就躲到別人身後去了?!”


    季青青瑟縮了一下,又往李若愚身後躲了躲。


    “姐姐,我害怕。”


    莫名其妙又被狠狠瞪了一眼的李若愚:?


    好茶,簡直千裏飄香。


    “你認識這位仙友?”


    季青青從李若愚身後探出一點頭,看了眼眼神不善的青衫少女,又迅速縮了回去,那速度,活像看見了閻王。


    “認識。”


    說著,他又像是怕李若愚誤會,連忙拉緊她的衣袖,用臉討好的蹭著李若愚掌心,活像隻搖尾乞憐的小狗。


    “姐姐你別誤會,我隻喜歡你一個,她哪裏都比不上姐姐。”


    再次被狠狠瞪著的李若愚:……


    不是,她就說季青青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咬牙默默移開手,在季青青不解的目光中真誠的看著眼前眼裏噴火的少女,試圖為自己辯解。


    “這位道友,我想這是一場誤會……”


    剛移開的手掌再次被緊緊貼住,在等到焦躁剛下船的金如意震撼的目光中,季青青再次將臉蹭入李若愚掌心,眼裏閃著淚光,臉上還帶著委屈。


    “姐姐,你說過我是你的童養夫的,你不能丟下我。”


    被三道各異目光包圍的李若愚:……


    “誤會?嗬,不管怎麽樣,他是本小姐的人,要麽把他交給本小姐,要麽比武台上見,你選一個吧!”


    眼前少女看著比她們大幾歲的樣子,已是煉氣二層,若不跟她們比,也算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論修為,李若愚絲毫不懼她,但現在的問題就在於,眼前少女明顯是劍修,而她李若愚,現在明麵上隻是個柔弱的符修。


    “神經病啊,你讓一個符修跟你劍修上比武台?”


    金如意眉頭一皺,立刻上前將李若愚護在身後,眼神裏同樣冒火。


    兩個大小姐迎麵對上,一個明麗傲氣一個嬌憨靈動,二人相似卻又完全不同的杏眼同樣瞪大,倒一時間分不出誰的氣勢更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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