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絳月很忙。


    李若愚從小就知道,李絳月總有數不清的事要忙,每次都一身傷回來,還要一副一點事都沒有的樣子,爬樹喝酒,還要拎著李若愚一起。


    但是很忙的李絳月從來沒有忘記李若愚,她會在每次回家給李若愚帶小禮物,或是偶然吃到的美味吃食,或是路上遇見的漂亮首飾小裙子,或是從仇家那裏搶來的靈石功法。


    李絳月從不避諱將世界不好的一麵展現給李若愚看,盡管那時候的李若愚還隻是個連劍都拿不穩的小墩子。


    是的,她那時就叫李若愚小墩子。


    雖然看起來有些不靠譜,但李絳月從不是個吝嗇誇讚的母親,她時常誇李若愚,會走路了誇,能拿起劍了誇,成為奉天宗最厲害的劍修更是大誇特誇。


    父親也是個很忙的人,李絳月從不幫雲家做事,雲家所有的事都要他一個人扛,李若愚聽到過他們關於這方麵許多次的爭吵。


    吵架多了,二人便很少說話了,雲山很少關心李若愚這個女兒,李若愚也不在意有沒有這份父愛。


    她沉迷修煉,再次跟雲山見麵說話時,她才恍然發覺已有許多年沒見過這位自己的親生父親。


    許多年不見,雲山生疏的問了她幾句修煉上的事,便直白告訴她,雲家給她安排了一門親事。


    她隻覺無趣,所謂親事,不過是將她和一個門當戶對的人綁定,為雲家發展牟利罷了。


    已成定局的事,特地通知她幹什麽呢?


    隻是忌憚李絳月,想要她還顧念著所謂父女情分答應下來而已。


    她沒答應,雲山一甩袖子走了,走前還恨恨罵她是和她媽一樣的白眼狼。


    李若愚自認從未給雲家丟臉,反而,因著她的天賦來結交雲家的不在少數。


    她以為雲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放棄了這個想法,便沒再管過,隻專心修煉。


    再長大一點,李絳月就將她送進了奉天宗,成了千空宗主的親傳弟子。


    千空宗主是個極其嚴厲的師父,對她尤甚,起初,李若愚並不怎麽喜歡這個師父,總覺得她在刻意刁難。


    時不時就把她扔去妖獸窟裏曆練,練劍時一點不標準就要重來,比旁的弟子多出好幾倍的修煉時長。


    李若愚每天都累的想倒頭就睡,但她是個倔脾氣,死咬著牙不肯說自己不行。


    於是就這樣硬生生扛了數十年,李若愚的修為突飛猛進,實踐經驗和理論知識更是一點不缺,以最小的年紀坐穩了擂台最強的名號。


    龍傲天世界裏一個輕飄飄的有點厲害的反派女配,“厲害”這兩個字,是李若愚打斷骨頭咬碎牙換來的。


    師父從未心疼過她,可一切資源全給她最好的,寶物丹藥從不吝嗇,可以說,除了沒有關心,她是一個最好的師父。


    而後來她被葉隱挑釁,跟他一次次作對,金千空始終站在她這邊,直到因為她被趕下宗主之位。


    千空宗主,金千空,原來她的師父,是李絳月的好友,是金玉的姐姐。


    “我師父怎麽樣了?李絳月現在又在什麽地方?”


    故事太長,等金玉講完,麵前的茶水已經涼了,氤氳的霧氣消散,金玉眼裏的霧卻越來越大。


    “你師父她……死了,李絳月倒還活著,隻是她如今躲在魔族地界,在蛟女的老巢裏。”


    李若愚如遭雷擊,捏著杯子的手泛起青白,嘴唇也顫抖著。


    “怎麽會……”


    師父她雖衝擊化神大圓滿境界失敗,可依舊是化神期強者,別說龍吟大陸,在全仙界都是能橫著走的存在,怎麽會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了?


    “姐姐她窺視了太多,更企圖更改天命,被降下天罰,所謂化神期強者,也撐不過幾百道天雷。”


    金玉看著她,向來爽朗的人此刻眼圈通紅,眼底竟是茫然,她第一次在李若愚麵前露出情緒。


    “姐姐和李絳月總想著更改天命,可天命真就那麽輕易就能被更改嗎?一個化神期強者都能隨意丟了性命,更何況李絳月才半步化神境,更何況你才金丹期!”


    “天命就是天命,遵守它不好嗎?何必次次挑戰,到頭來虧損到連性命都留不住。”


    李若愚沉默著,靜靜看著她。


    “那我看到的未來,是師父讓我看到的嗎?”


    “是,讓你看到之後她就死了,我從沒見過那麽多道天雷,她跑到了無人的地方想要一人承受,我追上時隻看到數百道雷一齊降下……天地間最厲害的防禦靈寶也沒有任何作用,在天雷麵前,一切都是徒勞……”


    “我和李絳月都想要替她去抗,可誰也靠近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又消失。


    “我們最後連她的屍體都沒有找到。”


    她又捂著臉笑了,眼淚卻啪嗒摔在地上。


    “之前多風光啊,一個是天下第一宗的宗主,一個是四處遊曆的俠客,可現在呢?一個化為飛灰,一個四處躲藏,失去自由,苟且偷生。


    隻剩下我,還風風光光的活著,李若愚,你真的要走她們的老路嗎?


    你已經有了新的一世,不會在90歲時死亡,隻要你現在放手,你依舊可以有無限美好的生活,李絳月也許也不用再當陰溝裏的老鼠,你們可以母女團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金玉說完,期待的盯著她。


    她是商人,萬事萬物分析利弊已成本能,而冒著死亡風險去違抗天道,讓她幾乎看不到利。


    百害而無一利的買賣,實在不劃算。


    李若愚靜靜盯著杯子裏冷透了的茶水出神,半晌,她忽然開了口:“師父告訴過你她看到的未來嗎?”


    “沒有。”


    李若愚抬頭與她對視:“原先的未來裏,我死了,金如意成了個害死全家把全部家產掏給葉隱的傻缺,仙界與魔界鬥了很多次,死傷無數,而這一切,我們辛苦奮鬥來的一切,全都是他葉隱登仙頂路上的陪襯。”


    “老老實實苟活便不會死嗎?葉隱不會放過我,天道又會放過金家這個他為葉隱準備好的金手指嗎?”


    “想要不死,隻有殺了葉隱,而想要殺了葉隱,唯有與天道作對。”


    “沒人不想過平靜的生活,可是現在的平靜隻是虛假,很快便會被狠狠打破。”


    她話音剛落,門口傳來急切的敲門聲。


    金玉愣怔撤下結界,下一刻,屋內二人麵色皆是一變。


    “家主不好了,魔界打過來了,領頭的說目標就是我們金家拍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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