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而至。


    公帳之內,鍾離彪端坐主位,方審反而坐於其下方。


    不過他卻絲毫不在意這些虛禮,幾番推杯換盞後,他忍不住發問:


    “敢問將軍,貴軍何時可赴戰場,解當前朝中危難?”


    “唉,此事不急!”


    鍾離彪擺手,大大咧咧道:


    “順州離冀州可不算近,沿途之上皆是未知,自是等本將派出去的斥候,探查明白凶險後,再做打算!”


    方審聞言,頓時心中一緊。


    “將軍,萬萬不可,若是如此,恐怕朝中危矣!”


    “秦軍轉戰北疆九州,手下皆為虎狼之師,斥候探路,最少月餘,可朝廷當今, 怕是連十日也等不及了!”


    “還請將軍速速出兵,所需糧秣輜重,本將自可為貴軍補齊!”


    鍾離彪臉色霎時冷了下來,語氣淡漠道:


    “方總兵這話好生沒有道理,難道你北宣的兵甲個個珍貴的緊,我大乾的戰兵就可隨意舍棄性命嗎!”


    “我大乾人馬初來乍到,本就對北宣之地一無所知,如今各處戰亂,貿然前進,若有大量折損,我又如何向我家陛下交代!”


    “此事無需再議,斥候不將行軍路線探查清楚,我是不會出兵的,方總兵也莫要開口了。”


    方審聞言,胸中憋悶再也忍不住,噌的站起,怒吼道:


    “當初,南乾使覲見我朝陛下,說好的可是爾等兵馬,盡聽大宣吩咐,如今既登我朝,卻作如此前恭後倨之事!”


    “難道你們南乾人,說話都跟放屁一樣嗎!”


    “怪不得選個女人作皇帝,看來,你南乾連一個頂天的漢子都無!”


    “豎子爾敢,如此中傷我朝陛下!”


    鍾離彪橫眉站起,鏗的一聲,手中戰刀抽出。


    霎時。


    帳內,雙方武將紛紛抽刀對峙,氣氛陡然一冷。


    方審掃視一眼,臉色絲毫不變,淡淡吐出幾個字。


    “我再問你一句,這兵,你是出,還是不出?”


    鍾離彪眼中,也蘊了幾分殺意。


    “我風鳴兩萬精銳在此,憑你那些鄉勇,又能奈我何?”


    得到回應,方審輕笑一聲,“看來,你南乾所謂援助,不過是想占據此港,利用水師之優勢,在北疆站穩腳跟,而後補齊南乾騎兵的短板。”


    “從始至終,從來就沒有想過履行承諾,一介大國,卻做出蠻夷尚且不齒的輕信之事。”


    “可笑啊,可笑!”


    鍾離彪聞言,卻不以為意,冷哼一聲開口:


    “什麽狗屁的仁信,我大乾能夠一統三朝,仗的是陛下的英明,朝臣們的勠力同心,戰卒們的勇往直前。”


    “你大宣倒是仁義禮智信兼備,可換來的,不過是朝臣結黨營私,百姓困弊已久,藩王伺機生亂。”


    “方總兵既然執意要捅穿這層窗戶紙,那本帥就明確告訴你!”


    “隻要我大乾一統南北,沒人會記得我今日背信之事,隻會是天下百姓對我大乾的歌功頌德!”


    “大宣積弊已久,早已無了翻身可能,大乾,才為天道所在!”


    方審聞言,眼眸之中滿是冰寒之意,“好一個狼子野心,在下佩服!”


    “不過將軍就沒感覺到,身體有些不適嗎?”


    鍾離彪聞言,眼中閃過驚慌失措,一番感受下來,倒真感覺有些腹痛。


    可明明酒水在端上來時,已驗過毒,並無大礙啊!


    “你.....你下了毒!”


    方審漆黑的眸子中,看不見半點波瀾。


    “將軍兩萬帶甲之士,立於我大宣國土,在下不使些毒計,怕是就要成了我大宣的罪人了!”


    “拿下他!”


    鍾離彪一聲大吼,帳外,旋即湧進大量戰兵,


    方審渾然不懼,抽出腰間匕首,貼在脖頸之處,大喊一聲:


    “我看誰敢!”


    “誰在靠近一步,我便血濺五步,告訴你們,這解毒之藥,除了我,誰也不知曉!”


    “夠膽的,就上前試試!”


    鍾離彪沉下臉來,眼色冷厲,卻終究沒敢貿然行動。


    旋即忍著心中憤怒,輕聲安慰:


    “方兄,你我何必鬧成這個局麵,把刀放下來,凡事好商量。”


    方審嗤笑一聲,“這毒七日不得解藥,必死無疑。”


    “鍾離兄,七日的時間,足夠你帶著人馬,出順州,迎戰涿州的秦軍了。”


    “屆時,我自會予你解藥。”


    鍾離彪眼中陰晴不定,戾氣一閃道,“若是你耍我怎麽辦?”


    方審冷聲一笑,“鍾離兄莫非忘了,剛才你才剛剛耍過我,還說信譽為無用之物。”


    “你自己不遵守,怎麽反倒要求起我來了!”


    鍾離彪深邃的瞳孔之中,顯現寒光,不停的思考著對應之策。


    正當帳內的氣氛達到一個極低的冰點之時,帳簾翻開,斥候匆忙而入:


    “稟報主帥,我營外圍,突現大量鐵騎!”


    鍾離彪頓時一驚,看著方審眼中同樣的茫然,也知曉並非是他做的連環計。


    “少他娘在這嘰嘰歪歪,八成是秦軍殺來了!”


    鍾離彪冷哼一聲,旋即虎虎生風向著帳外而去。


    “方總兵,叫你的人馬集合,解藥的事,滅了這夥秦軍再說!”


    一旁,方審看著鍾離彪帶著南乾戰將,紛紛而出,頓時深呼一口氣,坐在了地上。


    宣將們急忙圍在他周遭,有人興奮道:


    “今日幸虧大帥機智,在酒中藏了毒,如若不然,我等今夜怕是就要被其武並了!”


    “不知大帥用的是何等奇毒,竟能躲過南乾的探查?”


    方審臉上露出一抹苦笑,“世間哪有七日才發的奇毒,我不過是碾了一點巴豆碎末,加在了酒中而已。”


    眾人恍然,怪不得,他們皆感覺腹中有些許不適。


    營外。


    冉閔一馬當先,戰馬呼嘯,他咆哮著一槍蕩開拒馬,率先入了東萊港內。


    “保持陣型,不要衝散,兒郎們,殺!”


    一聲怒吼過後,萬千鐵浮屠跟隨殺入!


    一路之上,營帳火光突現,衣衫不整的南乾戰兵,還未清醒,便紛紛死在了馬槊之下。


    一些反應快的鉤鐮兵急匆匆前來阻擋,卻駭然發現,他們的鉤鐮,根本斬不斷鐵浮屠的馬腿。


    鐵浮屠戰馬本就全身鐵甲防護,冉閔此次衝營,更是損了速度優勢,也要對戰馬的馬腿,多加一層精鐵防護。


    鉤鐮戰兵們,往往送出手中武器後,一旦不鬆手,便會被拉著陷入馬陣之中,被踐踏而死!


    鍾離彪看著滿營混亂,急忙帶著親兵堵截。


    好巧不巧,正遇見了冉閔率著一隊精騎開路。


    雙方轉瞬戰在一起,幾番衝勢過後,鍾離彪親軍大損,好在也將鐵浮屠的馬速給攔了下來。


    雖秦軍依舊有居高臨下的優勢,但至少南乾戰兵們,不再是連鐵浮屠的殘影也摸不著。


    鍾離彪則是與冉閔戰在一起,十幾招接下來,便已讓他精疲力竭,心中大駭。


    尤其腹部,更是難以名狀的痛。


    噗嘰一聲,一股奇怪的味道蔓延開來。


    讓原本橫槍立馬,滿臉凶悍的冉閔,臉色也是一怔。


    片刻後,他滿臉不可置信道:


    “不是,你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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