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蘇白榆收回了手指,聲音平淡清晰:“你女兒並無靈根。”


    他依舊麵無表情,葉香雲的笑容瞬間僵住。


    她雖然不知道靈根是何物,也能猜到沒有靈根可能就意味著與仙途無緣。


    葉香雲心裏湧起一股子不甘,而葉璿則是站在一旁一臉茫然。她隻覺眼前之人風度翩翩,便不自覺地凝視著他。


    “仙君,小女自幼便懷有修仙之誌,想有朝一日能為拯救天下蒼生盡些……綿薄之力。敢問仙君,若天生沒有靈根,可否還有其他途徑可循?”葉香雲帶著一絲期盼,輕聲恭敬地問。


    蘇白榆微微頷首,回憶著點了點頭:“有。”


    葉香雲麵露喜色:“那仙君,不知是何種方式?”


    蘇白榆笑了笑:“若你女兒一心向善,至真至誠,刻苦修煉,後天生出靈根也並非不可能。”


    他也是生來就沒有靈根的人,若不是夜憐姬相助,他也不可能擁有靈根,更別提如今的修為了。


    蘇白榆站起身準備離開,冷聲道:“方才那小丫頭,也是你女兒?”


    “啊?”葉香雲一愣。


    “才不是呢!誰要一個傻子當姐姐!”葉璿大聲嚷道,隨後被葉香雲眼神示意閉嘴。


    葉香雲又換了一副笑臉:“方才那個,隻是我們這裏打雜的丫頭,是個小癡子,我見她孤苦無依,可憐得很,所以就想著發些善心給她一口飯吃……”


    “哦?是嗎?”蘇白榆看向撒謊葉香雲,神情複雜。


    一口飯?就是那半張餅和一碗清粥?


    小丫頭瘦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


    定是從未收過善待。


    蘇白榆脫口而出:“我要帶她走。”


    “什……什麽!”葉香雲驚呼出聲。


    “我要帶她去蒼梧山。”蘇白榆又道。


    葉香雲心裏恨得牙癢癢,心中不平卻又不敢明說:


    憑什麽這小癡子能得到望鶴仙君的青睞,而自己的女兒卻與仙途無緣?


    “這……有些不妥吧……”葉香雲輕聲道。


    “有何不妥?我帶她去蒼梧山,或許能治好她的癡傻之症。”蘇白榆說罷冷了冷眼睛:“你,為何攔我?”


    “這這這……仙君,我不是在攔您啊!”葉香雲連連擺手,又道:“仙君,不是我不想讓您帶她走,而是這阿憐早就將春來茶樓當作自己家,別的地方去也不敢去,仙君,我看她八成是不會與你去蒼梧山的。”


    見蘇白榆依舊冷著臉,葉香雲便喊劉拱過來說了幾句話,隨後,小丫頭哆哆嗦嗦地走了過來。


    “阿憐,既然吃了別人的東西,那就跟著人家走吧。”葉香雲看著小丫頭笑道,眼中的怨毒卻藏不住。


    “啊?”小丫頭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葉璿,換來一臉的不屑,又看了一眼眉眼帶笑的葉香雲。


    “不……幹娘,葉娘子,求求你,不要趕我走……”小丫頭哽咽著說道。


    方才劉拱與他說葉香雲要賣了她。


    她不想被賣。


    她在街上見到過那些被賣掉的小兔子小鴨子。


    之後都變成了後廚裏的一道道菜。


    她不想成為其中之一。


    葉香雲嘴角勾起一抹輕鬆的笑意,心中暗自鬆了口氣,仿佛卸下了重負。她輕聲細語:“好好好,幹娘不趕你走。”


    聲音柔和,宛如春風拂過湖麵。


    “謝!謝謝幹娘!”小丫頭聞言不再顫抖,連連點頭。


    “看到了吧仙君,怪就怪這小丫頭不懂事,膽兒小得很。”葉香雲笑道:“回頭我一定幫您好好勸勸她。”


    蘇白榆蹙眉不再理會葉香雲,上前指尖輕點小丫頭的額頭,靈力流轉,小丫頭眉心逐漸處顯現出一縷金色的靈力印記。


    葉香雲不滿,盯著小丫頭低聲喚道:“憐丫頭。”


    小丫頭見狀像小鹿似的驚慌而逃。


    “小丫頭!”蘇白榆剛想伸手挽留,卻看見他手中的那一縷金色靈力在緩緩流失。


    蘇白榆微微蹙眉,心道:這丫頭的魂魄竟如此不穩?


    他輕輕一揮手,將這流轉的靈力收入一個精致的琉璃瓶中。


    這一縷魂絲大有用處。


    他要將這一縷魂絲帶到冥界,找黃泉族測一測小丫頭的真實身份,若她真是夜憐姬轉世。


    那麽無論如何,他都要帶她走。


    心中有了決斷,蘇白榆不再猶豫轉身離開,任憑葉香雲在身後挽留。


    黃泉族收到魂絲後遲遲未給他答複。


    蘇白榆心中焦急,不知為何始終掛念小丫頭。


    他在仙緣鎮待了整整一年,他逐漸了解了小丫頭的一切,她的天真,她的善良,她的癡傻,以及她所遭受的不公。


    當單純和癡傻將別人的惡放大。她的善良便成了別人利用的借口,她的天真便成了別人傷害的理由。


    蘇白榆總是忍不住暗中幫助小丫頭,當她在市集上看到心愛之物卻隻能失落離開時,他扮過路的商人以非常公道的價格賣給她;當她被同齡人欺負,他暗中懲戒那些惡人,狠狠踹那些小屁孩的屁股,且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不留痕跡,卻總能在關鍵時刻保護她。


    風動護花鈴。


    春去冬來。


    那天是冬至,寒風凜冽,小丫頭衣衫單薄,瑟瑟發抖,凍得通紅的雙手抱著碗,碗裏隻有幾張煮爛了的餃子皮。


    蘇白榆心中湧起一股難以抑製的怒火。


    他忍無可忍。


    同時,黃泉族終於測出了那一縷魂絲的前世今生。


    這小丫頭,並非他心心念念的夜憐姬轉世,她的前世是神女鹿靈,竺之鹿……


    蘇白榆不甘心,不願接受這個事實,決定為小丫頭開靈,一探究竟。


    而她竟是修仙者夢寐以求的五靈根之體。


    他不想讓小丫頭繼續寄人籬下,受盡世間的冷眼與不公。


    葉憐這個名字,不適合她。


    他告訴小丫頭,她應該換個名字,他要帶她去蒼梧山。


    以後她就叫竺之鹿。


    他想讓星魂燈測一測,她到底是不是夜憐姬轉世,可還沒來得及就被自己的本體九黎鷙強行召回……


    ……


    如今一別八年,那個小丫頭也已然長大,長成了夜憐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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