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鬆看著眼前高出自己一頭,身著玄色錦衣的少年,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的記憶裏,自己的好友兼堂兄——劉昭,比自己還要落魄,可眼前這人儀表堂堂,雙目含光,說話聲如山間猛虎,全然不似昔年那個連話都說不清的憨傻少年。


    “真是你,鬆哥!”


    劉昭倒無那多心思,他鄉遇故知,無疑是興奮的,和小時候一樣一把摟過劉鬆的肩膀,上下打量著,見他穿著一身半新的黑色棉襖,臉色通紅,身形消瘦,便知道他是受了不少苦,心中一酸,顫聲道:


    “虎叔說你進學了,咋在這兒?”


    “俺這不是趁著祭河出來賺一些嘛。”


    劉鬆嘿嘿一笑,撓了撓後腦勺道:


    “不說這個了,昭哥兒,你咋在這兒?都一年多了咋不回去看看,俺娘老念叨你。”


    “蘭嬸子啊,我……”


    劉昭本想說些什麽,忽然想起自家叔叔幹的好事,隻好止住話頭,沉聲道:


    “鬆哥,這幾天琉河這邊不太平,虎叔還在這邊,你勸勸他,讓他早些回去。”


    劉鬆一愣,拉過劉昭低聲道:


    “俺有個同窗,是主簿大人的子侄,他說琉河的事已經了了,不然俺也不會在這兒擺攤了。”


    劉昭眉頭輕皺,搖了搖頭,凝聲道: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還是小心些。”


    “昭哥兒,”


    劉鬆古怪的瞧著劉昭,打趣道:


    “你居然會用典了,看來在青沙鎮哪兒學了不少,對了,她是誰?還有你穿的這一身看起來就貴,你這是發達了?”


    “這……”


    麵對兒時故友和親人,劉昭不想說謊,可為人犬牙之事實在難以啟齒。


    “大人!”


    正當劉昭犯難之時,一人卻是解了他的圍,隻見衙役鬆子不知從何地跑出來,湊到劉昭耳邊低語了幾句。


    “當真?”


    “當真!”


    鬆子重重點了點頭,又道:


    “縣君大人親自開口,大人走吧。”


    劉昭聞言不再猶豫,來到旺財身邊低語幾句,又朝著劉鬆道:


    “鬆哥兒,把虎叔帶走,要快!”


    說罷,徑自隨著鬆子離了大橋。


    ——


    春風巷,是琉河縣城邊緣的一條巷子,這兒毗鄰琉河,早先並非屬於琉河縣城,而是一個村子,後來琉河縣城擴建便將其劃分進去。


    按理說,從鄉下人一躍變成城裏人應該是件好事,可春風巷的人們並不覺得有多好,他們代代相傳,賴以生存的土地被收走,雖然給了賠償,可那隻能供養一時。


    琉河大,居不易,為了活下去,春風巷的人們扔掉了農具,嚐試著像那些城裏人一樣經商做活,可他們這樣的後來者根本融不進琉河,反而飽受白眼,他們麻木了,他們放棄了,年輕些的仗著離開了這裏,試圖找些活路,年老些的則靠著那些賠償渾渾噩噩的活著,漸漸的,偌大的巷子裏很多都是空房。


    不過一到年底,這裏便就熱鬧了些,不少沒住上棚戶的挖沙工會成群的來這裏租房,是而春風巷是僅次於琉河的亂地。


    前日查完琉河後,劉昭帶著一眾衙役便來過這春風巷,不過那時並沒有查到什麽,而今夜,縣君大人突然下令,包圍春風巷,不許走了一人。


    “那為何要讓我來呢?就算主簿和典史的人不能用,曲家和樊家的力量不差我一個吧。”


    劉昭心中滿腹的疑問,可不知該問誰,隻能將目光放在了幽深的巷口。


    “都安排好了嗎?”


    “您就請好吧!保證連蒼蠅都飛不跑!”


    鬆子將胸脯拍得震天響,劉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冬天沒有蒼蠅,交代好下麵的人,誰都不能放走!”


    “諾!”


    看著跑走的鬆子,劉昭暗道這家夥怎麽也在,今晚在這兒圍的可都是衙軍!


    衙軍,在編製上隸屬於軍隊,可在指揮上卻歸縣君,一般來說,一縣之地的衙軍不能超過百人,實力也比不上真正的軍隊,可琉河縣城的衙軍卻是五百人的編製,其中一百人為實境,餘者皆為虛境,這樣的實力放在軍中也算的上精銳。


    劉昭本以為外麵的武夫最起碼都是實境,出來才知道,虛境武夫都算的上強者,實境武夫稀缺無比,無境更是鳳毛麟角,至於武夫命格師,更是難以見到,不是深居簡出,就是供職軍中。


    “現在一想,怪不得皇甫中郎將總是不在武院,就是熊百夫長都很少見。”


    劉昭掃量著身披輕甲的衙軍,心道這些人應該就是曲縣君的力量了,


    “從他們身上散發的氣機來看,實力倒是比我差些,難道就因為這個才讓我過來?”


    想來想去,劉昭還是猜不到縣君的用意,想要向衙軍們打探一下,卻發現他們根本不搭理他,無奈,他隻好合上雙眼,嚐試與假寐共鳴。


    很快,便已是臨近子時末,正當劉昭覺得不會有什麽發生之時,幽深的巷子中忽然飄出一道詭異的氣機。


    “這是!”


    劉昭大驚,雖然隻有一瞬,可他感受的很清楚,那道氣機和昨日上午的兩個墮落之徒一模一樣。


    這時,一名衙軍突然跑到劉昭麵前,行了一記軍禮,沉聲道:


    “縣君有令,若有墮落之徒,皆聽大人之命,腰牌即為虎符!”


    “!”


    劉昭一驚,下意識摸了摸懷中腰牌,暗道竟是用在了此時!


    瞧了眼一眾衙軍,劉昭深吸口氣,心髒狠狠抽了抽,在武院的一年,練拳是一方麵,兵書也是必修的科目。


    “百夫長,還真瞧得起我!也罷,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劉昭已非一年前怯懦的鄉下少年,有了計較的他迅速做下決斷,隻見他高舉腰牌,沉聲道:


    “所有人,警戒,若有異動,不論是誰就地格殺!”


    “諾!!!”


    眾軍得令,刀出鞘,弩上弦,冷冷的盯著各個巷口。


    至於劉昭,則是閉上眼睛,將心跳放到了最慢,


    “在哪兒呢?”


    氣機是勢的延展,也是意的一種,它是鋒銳的利刃,殺人於無形,也是綿軟的絲線,編織出一張大網,等待獵物墜入。


    劉昭此時就是在編織一張大網,欲要捕捉暗中的那道詭異氣機,放在一年前剛領悟之時,此等事絕對做不到,現在卻是輕而易舉。


    離得近的衙軍們自是能看出劉昭的動作,他們這才明白為何縣君要讓這樣一個年輕人統率他們五百衙軍。


    “氣機如絲,好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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