曩者予未學佛,客有以周安士先生《全書》示予者,予翻閱數篇,即憤形於色,有不欲觀之者矣。客驚詢曰:“子何為其然也?”予曰:“安士先生所言,與某先生大相齟齬。子以安士先生所言為是,然則某先生所言非歟?”客笑曰:“子氣太盛,此豈鬥諍法哉?某先生與安士先生,其造詣均非我輩所及。我不敢以蜉蝣撼大樹,子乃欲以螢火燒須彌耶?是非姑不具論。今設有人於此,不知有後世,不信有因果,而熾然為惡。又設有人於此,亦知有後世,亦信有因果,而熾然為善。此二人者,孰優孰劣?”予亦笑應之曰:“子何視予之卑也?此而不辨優劣,殆有鼻而不知香臭者歟!”客曰:“然則子亦何惑於安士先生之《全書》也?”予曰:“子雖善辨,然惠迪之吉,從逆之凶;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若是者吾儒亦言之屢矣,何必廣引佛經乎?”客曰:“子殆未之深思也。蓋因果報應之理,非合三世則不圓。而三世因果之詳,惟佛一人乃能說。故安士先生不避譏嫌,大聲疾呼,警寐者而使覺。亦猶某先生著書傳後之心也。”予意稍平,因複笑曰:“子姑竟其說,奚複藏頭露尾為?”客乃正色而告曰:“某先生所言,世間法也。安士先生所言,世間法而通於出世間法者也。言言血淚,字字金錍。其苦口丁寧,誠心教誡,雖賢父兄之訓其子弟,殆有過之,無弗及也。《全書》具在,子歸而求之,有餘師矣。奚必予之喋喋不休耶?”客遂留以授予。予因再拜受而讀之,初紬繹其文辭,繼會歸其旨趣,忽覺豁然貫通,悲喜交集,如迷途值導師,如重病服良藥,如昏衢得寶炬,如苦海遇慈航。不禁喟然而歎曰:“若不獲觀是書,幾於一生虛度矣!”然非善友如曩客者,則予亦終其身,不知有後世、不信有因果而已矣。嗟乎!人身難得,妙法難聞。受苦三途,是誰招報?昔人雲:“曾為浪子偏憐客。”因書獲觀是書之緣起,以告後之讀是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