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反手將單刀插回木匣,又從木匣中抽出一根短棍,一支鋼鞭,隨即將木匣放到一旁。


    楚江開見他先前打鬥之時也背著木匣,此時又換了兩件兵器,看那木匣分量不輕,想必裏麵還有不少古怪,見他放下,不免多看了兩眼。


    沈放突然高高躍起,道:“一。”雙臂齊使“泰山壓頂”,短棍鋼鞭一起砸下。


    楚江開自然抬頭去看,沈放人在空中,突然身子一縮。楚江開隻覺陽光耀眼,兩眼一花。此時日頭已高,陽光穿過樹梢,正從此處照進來,他毫無防備,自然晃的他雙眼一花。知道上當,卻不慌亂,聽頭頂風聲響,腳下倒躍而出。“砰”的一聲,後心撞個結結實實,原來身後竟是一棵大樹。


    這一下撞的大樹都是一晃,麵前沈放雙手打空,剛剛落地,楚江開反彈回來。


    沈放一擰身,單腳“金雞獨立”,右臂持鞭“倒插柳”,左手持棍“仙人指路”。


    楚江開迎麵而來,額頭撞向鋼鞭,胸口迎向短棍,便如自己送上來一般。緊要關頭,楚江開腳下一頓,上身一擰,人已朝左邊竄出。


    沈放道:“三。”突然變招,人已到了右邊,搶在楚江開之前,鋼鞭“橫掃千軍”、短棍“盤花蓋頂”。他這三招環環相扣,將楚江開每一步都算的清楚,眼見楚江開身在空中,就要中招。


    突然楚江開空中身子竟又是一轉,一腳踹出,穿過鋼鞭與短棍之間的空隙,正中沈放前胸。


    沈放悶哼一聲,倒飛出去,一連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一時竟起不了身。好在地上雜草叢生,倒也摔的不痛,隻是在地上滾了幾圈,甚是狼狽。


    楚江開冷笑道:“你居然連日頭也能拿來使詐,我倒是沒有想到。但你拿個木頭盒子掩人耳目,騙我走了幾步,身後便是大樹,我豈能不知你想些什麽!”


    沈放掙紮坐起,道:“閣下武功高強,才智也勝我百倍,在下甘拜下風……”一口氣竟是接不上,頓了頓,方道:“待我回去練上十年,再回來找閣下報仇!”


    楚江開哼了一聲,道:“你這奸猾的小子,若再練上十年,我倒真未必是你對手,如此禍端,還是早殺了幹淨。”


    沈放手腳並用,在地上倒退幾步,道:“先前你說放我走的,怎能說話不算!”


    楚江開道:“你手裏抓的什麽?”


    沈放道:“看鏢!”雙手齊揚。


    楚江開嚇了一跳,卻見沈放兩手空空,哪裏有鏢,又上一當,心中更怒。突然沈放左手又是一揚,卻是一條飛爪百煉索,一頭呈鷹爪之形,精鋼所鑄,分為四趾,前三後一,迎麵抓到。


    楚江開側身讓過,上前一步,判官筆直點沈放咽喉。誰知腳下突然一絆,竟是站立不穩。原來腳下草中,竟藏了一條鋼絲,崩的筆直,他毫無防備,一腳絆中。他這等高手,動手之時,腳下如何自然要看的清楚,不明不白之處,必不敢隨意踏上。隻是此處的草剛才打鬥之時,不知已踩過了幾回,怎會想到突然多了根鋼絲。


    楚江開知道不好,耳邊風響,沈放一拉繩索,飛爪百煉索的鷹爪倒抓而回。


    楚江開身子歪倒,平衡已失,見勢不好,索性一個千斤墜,朝地上摔去。鷹爪擦著麵孔而過,突然四趾一合。楚江開猛一仰頭,仍是被一隻鉤尖帶到,正中左眼。


    楚江開翻身退後,左眼一黑,一陣鑽心般的疼痛,知道眼睛已瞎,突然放聲怪笑。


    沈放見他狀似癲狂,也是一驚。


    隻見楚江開伸出手去,一把將已被戳破的眼珠揪了出來,看了一眼,道:“好眼珠,可惜了。”隨手扔進嘴裏,咬的血漿和黑水四濺。突然大喝一聲,飛身撲上。


    沈放就地一滾,閃在一旁,手中飛爪百煉索打出,卻是流星錘的招數。


    飛爪百煉索乃是唐朝才有的奇門兵器,多是飛賊所用。索頭鷹爪可以開合,打出時張開抓人,鷹爪前麵三趾都是三節,後麵一趾兩節,一旦抓住,關節立刻合攏,此時拉動繩索,可以攥成拳形。傳到後來,爪頭多已固定,隻做攀爬的飛爪使用。沈放這根卻甚是精巧,關節靈動,兩根繩索相連,空中還能開合抓人。


    楚江開一伸手,判官筆已卷住繩索,順勢一帶。這一下他運足內力,沈放知道不敵,立刻鬆手,棄了繩索。回身到木匣之前,伸手取了怪劍出來。


    楚江開恨極了沈放,一招一式盡是狠毒招數,隻想在沈放身上戳出幾百個透明窟窿。他怒極拚命,沈放登時壓力大增,他畢竟有傷在身,左邊大腿創口崩裂,又是血流不止。


    楚江開狂攻不止,不多時已在沈放身上添了幾個口子。


    沈放展開身形,與他遊鬥。此時他棄了木匣,身上少了七十餘斤的累贅,左腿傷口綻開,痛過便即麻木,撐過一陣之後,腳下反更是靈便。


    楚江開怒意滿膺,已失了平常心,一陣狂暴後,氣力頓減,出手漸慢,反是跟不上他腳步。


    沈放打起精神,怪劍刀、劍、鉤奇招迭出。往往十招當中楚江開也認不出一招,越打越是心驚,不明這小子怎地會如此多招數。心中突道,不好,這小子先前示弱,隻怕就是要引我上當,此刻看他似也未盡全力,莫非他那飛爪上有什麽古怪,想到此節,更覺眼窩中痛不可當,突然虛晃一招,跳在一旁,道:“冷兄,點子紮手,今日罷了。”也不等那冷秋寒,閃身就走,沈放也不追趕。


    一旁冷秋寒皺了皺眉頭,路海川先前被他兩人圍攻,中了幾招,受傷不輕,此時後繼乏力,他又占了上風。但見楚江開說走就走,他無暇看兩人比鬥,不知沈放深淺,隻道楚江開不敵而走。也不敢戀戰,虛晃一招,跳出圈外,也沒入林中。


    那使刀和使槍的漢子麵麵相覷,全沒想到兩人說走就走,楞在當場,走也不是,打也不是。


    路海川冷冷看向兩人,道:“這筆賬赤腳幫算是記下了。”


    使槍的漢子見他不似要兩人性命,如逢大赦,忙抱拳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轉身欲走。


    路海川道:“兩位這就走了麽?”


    兩個漢子心裏一涼,知道今日討不了好,自己兩個齊上也打不過一個沈放,何況還有個路海川。


    使槍的漢子一咬牙,拿過樸刀,一刀將左臂砍下。道:“如此可夠了麽?”


    路海川臉上陰沉,看使樸刀的漢子也自斷一手,道:“若再讓我在揚州府看見兩位,就不是一條胳膊。”


    使槍漢子道:“我兄弟明白了。”帶著兄弟轉身去了。


    此時沈放已慢慢坐倒,他身上被劃破數處,原先創口又再崩開,流血不少,已有些頭暈目眩。


    路海川也好不到哪裏去,見那兩人離去,也是癱坐在地,勉強抱拳道:“今日多謝這位兄弟相救之恩。”


    沈放搖搖頭,喘了幾口氣,慢慢起身,將傷處一一包紮。他包裏傷藥不少,隨後又給幾人處置傷勢。


    路海川堅決不肯先行裹傷,要他先救王大等人。沈放見王大眼球已破,此生再見不得光明,心下不由也是難過。劉寶張達兩人都是多處骨折,但將養些時日當無大礙。


    最後才替路海川包了傷口,路海川中了三刀兩筆,也是傷的不輕,若不是他身體強壯,早已倒下了。


    待給幾人看完,沈放更覺無力,靠樹坐了,道:“看來路幫主麻煩不少。”


    路海川道:“奶奶的,我送完常大俠、王大俠回來,這玄天宗的混蛋藏在路邊,引我兄弟去看,連殺數人,我追到此處,卻不想還有一人埋伏。”


    沈放道:“那路幫主如何打算?”


    路海川道:“還能怎麽樣,跟他奶奶的拚了!”


    沈放搖頭道:“你們打的過人家麽?”


    路海川道:“打不過也要打!”


    沈放道:“我昨晚看那孫濤,隻怕武功也不在剛才那兩人之下,那個什麽副堂主更是厲害,路幫主怕不是對手。”


    路海川道:“武功高強又如何,大不了讓他們把我殺了。”


    沈放道:“那赤腳幫這四、五千兄弟呢?”


    路海川看看王大三人,張口不語。


    王大三人雙眼乍盲,都是心亂如麻,聽兩人言語,王大怒道:“有本事叫他們把我們都殺了!”


    沈放道:“我看這幫人倒未必做不出來,路幫主,不知道你這四五千兄弟可都還有父母兄弟姐妹?”


    路海川沉聲道:“自然是有的。”


    沈放道:“他們也跟著一起死麽?”


    路海川不語。


    沈放道:“就算人家不殺,你們死了,這些孤兒寡母,老人孩子又如何活的下去?”


    路海川道:“沈兄弟有何見教?”


    沈放道:“都說戰事要起,我見這揚州府不少人家都外出避難,你們何不也遷到外處去?”


    路海川苦笑道:“都是有錢人家才有處投親靠友,舉家搬遷,我等窮苦人家隻有逆來順受,這丁零當啷兩萬多人,又有何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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