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風笑道:“哪有,哪有,說正經事,說正經事。”


    林懷玉道:“你也有正經?好,你說。”


    林懷風道:“我很想要把劍。”


    林懷玉道:“你劍還少麽,滿滿一屋子。”


    林懷風道:“加起來也不能跟這三把相比。”


    林懷玉道:“那你去問他要啊,跟我說有什麽用。”


    林懷風道:“衛先生和史幫主都辨不出,我豈有那個本事。上去說的不對,豈不是連你的臉也丟光了。”


    林懷玉美目流盼,暈生雙頰,笑道:“花言巧語,非奸即盜。隻是你算盤打的不響,我又不會武功。”


    林懷風道:“明知故問,自是想請你的一位朋友出手相助。”


    林懷玉回頭看看魯長庚,道:“是魯先生麽?那你要求他啊。”


    魯長庚不等林懷風說話,已道:“我也不成,我對機關之學最有興趣,鑄兵器雖也會上一些,卻遠不能與劍大師相比。”


    林懷風看向沈放,道:“魯先生,我說的乃是你的師弟。”


    林懷玉眉頭一皺,道:“六哥你果然又是來搗亂,他哪裏像個打鐵的?”


    林懷風歎道:“果然是女生外向,如今哥哥當真是難做啊。”


    話未說完,一道冰冷目光刺來,先是瞪他,隨後又看向沈放,正是戰青楓。


    林懷玉臉上先紅後白,氣道:“快滾,快滾。”伸手推他起身。


    林懷風起身笑道:“沈兄,真不肯幫幫忙麽?”


    沈放搖頭,淡然道:“我鑄劍還是跟二師兄所學,上不了台麵。”


    林懷風笑道:“我若不是知道你的性子,說不準就信了。但見你那本書,再聽你這麽一說,我心裏更是有數,今日這個忙你可一定要幫。”突然高聲道:“大師請留步。”


    封萬裏本已收劍準備下台,聞聲看去,道:“原來是六公子,不知有何見教。”


    林懷風道:“我推薦一人,他若也不成,隻怕此間是真無人可解。”


    封萬裏道:“哦,是謝先生麽,好極了,他眼下何處,可請出來一見?”


    林懷風眼角微微一動,心道,原來你也知道了,道:“家師另有他事,在下推薦的實則另有其人。”


    封萬裏道:“哦,不知道是哪一位前輩高人。”


    林懷風一指沈放,笑道:“便是我妹妹的好友,方才一曲《七哀詩》,聲情並茂,情動滿堂的這位沈放沈兄弟。”


    眾人聽他說的竟是沈放,十個倒有九個搖頭,心道,年紀輕輕,學什麽也未必精到。


    封萬裏卻並不以年輕為事,道:“這位小友性情中人,悲歌一曲,催人淚下,也是不俗,便請上來一試。”


    突聽一人道:“是啊,你師兄弟如此厲害,想必沒有什麽不會的。”卻是坐在孔元任身邊一人大聲說話。


    沈放沉默片刻,也不理會人人都在看著自己。先前他心思全未在場上,心中所想,都是彭惟簡之事,心中反複盤算,就連適才兩位師兄解開寶蓮,戲耍勃術魯,他也是未曾注意。


    此刻被林懷風一攪,思緒拉回,想想《器經》所言,倒也有了幾分興趣,道:“好。”


    史嘲風見他竟真要上前,忙道:“小兄弟,你也懂鑄劍?”他和衛北狩若沒有上去過,沈放上去,說不出什麽倒也無妨,此際上去,若是沒幾分真本事,隻怕要下不來台。


    戰青楓一聲冷笑,道:“好大喜功,不自量力。”


    沈放道:“略懂一些,試試吧。”起身上前。


    一旁葉素心見沈放真的上前,也是心下忐忑,心道,沈公子也是,這口閑氣爭他做什麽,先前你師兄接二連三已爭了好大臉麵,縱是旁人有心挑釁,不理他便是。


    封萬裏見他自場下走來,不緊不慢,從從容容,半分不見怯意,點了點頭,道:“不知這位小友擅些什麽?”


    沈放道:“我什麽都不懂的。”站在幾前,看那三劍,也不伸手觸碰。


    封萬裏見他說話行事,大大與眾不同,年紀雖小,卻有一股不相稱的老成淡漠,也是稱奇。


    戰青楓冷哼一聲,道:“故弄玄虛,演的倒是一出好戲。”


    隻看了兩眼,沈放朝向崔致和,道:“崔先生,麻煩幫我找些螞蟻來,也不需多,十餘隻即可。”


    崔致和點頭道:“好。”立刻有幾個下人應聲出了大殿。


    沈放仍是站在三把劍前,一言不發。


    就連封萬裏也不解他何意,眾人更是議論紛紛,一人道:“找螞蟻幹什麽?”


    另一人道:“我怎麽知道,莫非此人能跟螞蟻講話?”


    又一人道:“就算他能聽懂螞蟻說話,跟寶劍又有什麽幹係?我瞧這小子多半是虛張聲勢。”


    還一人道:“是,方才那變戲法的好像便是他的師兄,說不定此人一會將三把劍都變成蜜糖,螞蟻愛吃哪個,就說哪個最好。”


    封萬裏見他絲毫沒有拿劍的意思,也是奇怪,道:“小友不拿起來試試麽?”


    沈放似是呆呆出神,聽他詢問,哦了一聲,道:“不必了。”


    封萬裏看他心思似完全不在劍上,心中更奇,更是稍有些不豫之色。心道,這又是什麽旁門左道,你劍都不看,如何分辨高下,莫非真有什麽邪法?他極具城府,也不多問。


    片刻幾個家丁已經回來,將一個竹筒交到沈放手中,沈放拔開塞子,見果然有幾十隻螞蟻,點頭道:“崔先生做事,果然神速。”


    此乃冬季,螞蟻雖不冬眠,卻也蟄伏於地下,再不出來,本以為要尋上一會,沒想到片刻就送了來。看那幾個家丁身上都是泥土,想是剛剛從地上挖起。


    崔致和道:“區區小事,沈兄弟看可合用否。”


    沈放道:“可以。”隨手取過一劍,一劍斬在幾上,長劍沒入幾中,僅留半寸劍鋒在外,那矮幾三尺餘寬,沈放一劍斬下,隻有一半劍身沒入幾中。沈放如法炮製,將剩餘兩劍也都立在幾上。


    眾人見他這三劍,力度雖也拿捏的好,與衛北狩、史嘲風兩人手段卻有天淵之別,有人忍不住發笑。


    沈放毫不理會,將竹筒內螞蟻盡數倒在幾上。


    眾人更是摸不透他心意,那螞蟻甚小,倒在幾上更不易看清。


    就連韓侂胄也有了興趣,離席走到近前觀看。


    彭惟簡和林醒沐也走到近前。衛北狩略一猶豫,也跟上前來,站在一旁觀看。林懷風和幾人也不願錯過,片刻台上已圍了十多人,盡是聲名赫赫之人。


    史嘲風心念一動,暗道,不好,這幾上三把寶劍,韓大人站的如此近,若有人有心對他不利,這倒正是良機,笑道:“我也來瞧瞧熱鬧。”也上台來,站在韓侂胄身側。


    沈放瞄了彭惟簡一眼,內心翻騰不已。兩人相距,不足一丈,彭惟簡麵上的皺紋也看的清楚。沈放心道,便是此人殺了我的父親,此人如此陰毒,卻裝的如此平靜安穩,他和我想象中的樣子一點不像,卻又似一模一樣,此時我隻需拿起一劍,一劍刺出,大仇便是得報!微閉雙目,勉強將一顆心平複下來。


    幾人一起朝幾上看去,見幾十隻螞蟻散落在三把劍的劍鋒之間,起初原地打轉,隨即四散開了。


    史嘲風首先看出不對,道:“中間這把!”隻見數隻螞蟻轉了幾圈,突然急急朝中間那劍爬去,不多時已爬到劍上,順著劍脊爬到劍刃之處,突然敲沒聲息,一分為二。


    近前幾人都是看到,林醒沐道:“當真奇妙,這劍自己也會殺生!”幾人一起去看沈放。


    沈放全神貫注,一直盯著桌上麻煩,半炷香功夫,點了點頭,道:“我大致已經知曉了。”


    封萬裏已看出確有不凡之處,連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心跳不已,抱拳道:“請沈兄弟解惑。”他古稀之年,對一個年輕人如此客氣,當真是前所未見。


    沈放道:“解惑不敢,諸位都已看到,三劍並立。有螞蟻從‘蔽月’劍過,立被腰斬兩段;有螞蟻自‘回雪’上過,一無異處;卻沒有一隻螞蟻從‘流風’上越過,皆是繞道而行,遠遠避開此劍。”


    衛北狩拍手道:“不錯,如此看來,‘蔽月’劍殺氣過重,‘回雪’劍過於平淡,‘流風’劍有王者之風,叫人不敢直麵。三劍之中,當推‘流風’第一。”


    封萬裏沉默片刻,臉上喜色越來越濃,終於眉開眼笑,道:“衛兄說的不錯,理應是如此,原來‘流風’方是第一!‘蔽月’次之。”


    沈放搖頭道:“不是。”


    眾人都是一怔,衛北狩遲疑道:“不是麽?”


    沈放呆呆出神,片刻方道:“蔽月劍主動引螞蟻過來,然後斬之,豈止是殺氣過重,分明是有嗜殺之念,乃是一把妖邪之劍,走了邪路。”


    史嘲風皺眉道:“劍在人手,殺人者豈是刀劍死物。”


    沈放道:“不錯,蔽月劍也不會主動殺人,但若在凶殺之人手中,此劍更利,殺氣越重,劍越肯認主。”


    史嘲風微微搖頭,顯是不以為然。


    封萬裏道:“如此說來,回雪劍可排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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