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羽越鬥越是心慌,想抽身停手,沈放一隻鍋鏟卻如同長了眼睛一般,緊緊追在自己身側,哪裏露出破綻,就在哪裏點他一下,晃他一眼。


    秋白羽竟是不由自主,越打越快,他招數不能使全,往往出手就要變化,漸漸腦子也有些跟不上了。又鬥片刻,幾個圈子一轉,竟是開始發蒙。


    宋源寶也瞧出不對,眼珠一轉,突然道:“傻子,還不快放暗器。”


    沈放聞言,手上也是一慢。他雖猜多半是那小子胡扯,卻也真怕秋白羽手中有暗器,情急之下,孤注一擲。


    此處狹小,角落裏又擠了一群肥頭大耳的廚子,若是他發些暗器,自己躲的過去,可崩濺之下,那些靶子實在太過巨大,萬一傷到,也是不好。


    沈放手上一鬆,秋白羽立刻抽個空子,閃到一旁。不敢大意,一雙眼牢牢盯著沈放。但看沈放樣子,也不似要繼續與他為難,心中更覺挫敗,抱拳道:“閣下高明,領教了。”


    沈放見他一番激鬥,氣息不亂,顯是功底紮實,也是暗暗點頭,道:“你功夫也是不差。”


    他看秋白羽武功,著實練的不錯,方才連使了十餘套劍法,武功駁雜,變化多端,顯不是出自一家,倒與自己先前有幾分相似。功夫,應變,也都是上上之選。


    沈放心中暗道,此間狹小,自己劍法又是遠勝對方,自是占了不小便宜,若是地方大些,秋白羽又使內功,以力相搏,自己也不能勝的如此輕巧。


    秋白羽卻道他說的是反話,更覺無趣。再看自己身上,點點滴滴,都是油星,就連臉上也濺了幾滴,臉色愈加難看。


    宋源寶卻仍在一旁添油加醋,道:“你連個廚子都打不過,還吹什麽大氣。”


    秋白羽氣道:“他哪裏是廚子,他分明是,是,是……”是了半天也沒是出來,更是惱火,道:“他分明是個前輩高手!”


    宋源寶倒是也覺得沈放不該如此厲害,朝沈放臉色望去,卻看不出異樣,心道,莫非真是易容術,這麵具好生精巧,當真是以假亂真。嘴上卻不肯認短,道:“人家分明還沒有你大,你倒好意思叫起前輩來。”


    秋白羽道:“呸,你懂個屁,這位前輩分明是上乘內功已至化境,上品內力氣蘊於神,才使得容顏不老,你瞧瞧人家這氣度,是你這樣的黃毛小子一般麽!要不我總說你眼力差的離譜。敗給這位前輩,有什麽丟人的,你換個人來看看。”對沈放一躬到地,道:“這位前輩,晚輩秋白羽,敢問高姓大名?”


    沈放心中忍不住想笑,麵上還是淡定,道:“沈放。”


    一旁宋源寶道:“哎呦呦,吹牛你最行了,換個人試試,換我蕭大哥你打的過麽?”


    秋白羽冷哼一聲,道:“上次我不過是一時大意,我內功深厚,遠在他之上,若不是當日比武,嚴禁殺傷,早將他打的滿地找牙。”


    宋源寶哈哈笑道:“我就欣賞你這死不要臉的脾氣。”


    沈放心道,這兩人倒也有趣,擺擺手道:“兩位看也看了,莫要再打擾我酒樓生意。”換了個鍋鏟,將一鍋爆炒山雞鏟出,裝入盤中。又拿幾個蘿卜,刷刷幾下,刻了五朵蘿卜花,也擺在盤中。


    宋源寶卻賴著不走,看沈放刻蘿卜花,轉眼就是一個,活靈活現,也是驚訝,道:“你這雕花的本事當真了得,為什麽山雞還要配個蘿卜花?更好吃麽?”


    沈放撇他一眼,道:“更貴。”


    宋人早知要精致擺盤,提高檔次。除了菜式精美之外,規格高的宴會,還會有“插食盤架”。乃是竹編的食架,造型精美,呈假山之型,再將菜肴糕點擺放假山之上,也是頗具意境。


    宋源寶連連搖頭,道:“果然是家黑店!”


    沈放揮揮手,叫人上菜,回頭看他一眼,道:“對了,你們的賬結了沒?”


    宋源寶嚇了一跳,隨即又理直氣壯,道:“這麽凶幹什麽,我們像吃白食的麽!”


    沈放強忍住笑,道:“他不像,你像!”


    宋源寶自覺受了侮辱,還想再說,卻被秋白羽一把拽了回來,對沈放賠笑道:“這就去結,這就去結。”急忙拉著宋源寶出門,這才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臭元寶,那人究竟是誰,你定是認得。是哪派的高手,究竟是三十歲,還是四十歲,難不成五十多了!”


    沈放連連搖頭,聽兩人去的遠了,歎了口氣,道:“掌櫃的,鬧事的人都跑了,你還不出來麽?”


    門外一人嘿嘿一笑,閃身出來,正是一臉富態的掌櫃朱富,笑道:“沈公子耳朵真是靈光。”


    沈放不待他進屋,自己走去門廊之中,問道:“方才這兩個是什麽來路?”


    朱富道:“我也剛來,怎會知道。”


    沈放道:“尋常醉鬼跑到後廚來,豈會驚動你這個掌櫃的。”


    朱富笑道:“真是什麽也瞞不過你。外地來的,就在這前麵不遠,賃了一個大宅子。來了有十多天了,還有一個女子,模樣俊俏的很,出手也是闊綽,每日叫咱家酒樓送吃食進去。”


    頓了一頓,壓低聲音,道:“我瞧還時常有藥鋪的夥計出入,想是裏麵還有個病人。隻是不曾露麵,大約是病的不輕。其他倒是真不知道了。”


    沈放道:“每日送多少吃食?”


    朱富道:“知道你要問,要的東西著實不少,我瞧七八人也是夠了,還特別喜歡吃牛羊肉。”


    沈放點點頭,心知也是江湖人物,卻也無心管閑事,也不追問,隨口道:“林先生可好?”


    朱富笑道:“好,好。”神色突然一變,愁眉苦臉,道:“公子如何知道的?”


    沈放道:“我先前不知道,如今卻是知道了。我隻是覺得朱掌櫃知道的事實在不少,對我麽,又太過優渥了一些。能炒幾個菜的廚子,天下豈是少了,如我這般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若不是有人照拂,如何做的下去。仔細想想,這臨安城,跟我有點交情的有錢人,倒就林府一個。”


    朱富道:“是,是,公子當真是心細如發,咱這酒樓名麵上是歸在都商稅院名下,實際卻是林老爺家經營著,如今算給了六公子。我其實一早就聽過公子大名的,見公子想來玩耍,自作主張就請了公子過來。”


    沈放本是隨口一試,卻不料真是如此,難怪一個月給到五兩銀子,更是有求必應,掌櫃的對自己也是客氣的過分。搖頭道:“如此說來,林兄也知道了?”


    朱富陪著小心,道:“是,是,我也不敢隱瞞六公子,第二日就報與了公子。公子說了,沈公子在此,愛做什麽便做什麽,說些什麽,要些什麽,我都照做就是。”


    沈放心中也覺別扭,自己本不想靠林家關係生財,才想了這麽個主意,誰知道轉了一圈,竟還是林家的產業。


    林懷風是聰明人,賣自己一個人情,自也不會宣揚,對旁人去說。隻是如今既然知道,心中總有些不爽快,搖頭道:“既然如此,我今日就偷回懶,先回去了。”


    朱富笑道:“公子自便。”見沈放已朝外走,跟了兩步,小聲道:“公子,明個還來嗎?”


    沈放頭也不回,道:“來,一個月五兩銀子,幹什麽不來?”


    如此一來,沈放在流民營的時間更長,有時晚上索性不去酒樓。他連日在流民營坐診,一日便要看近百個病人,大多不過是體虛傷寒之症,卻也有些不能辨識的奇難雜症,隻得向道濟請教。


    道濟卻是一看便知,諸般由來,症狀治法,說的清清楚楚。


    沈放興趣也是越來越濃,抽空便向道濟請教,有幾日索性跟道濟大師秉燭夜話,這醫術倒也是突飛猛進。


    顧敬亭和謝少棠也算杏林高手,但與道濟相比,卻又差的遠了。


    這一日午間,沈放桌前,來了一個小小女孩,不過七八歲大,頭發枯黃,板結成一團,手臂更是細的嚇人,拖著兩行鼻涕,臉上又黑又髒,走上前來,卻怯生生不敢說話。


    沈放突然想起金鎖,也是這般大小,心中沒來由的一酸,柔聲道:“你也來看病麽?哪裏有不舒服?”


    那小女孩見他和善,聲音也是柔和,膽子倒是大了幾分,小聲道:“是,是我娘。”


    沈放道:“哦,她在哪裏?”朝後望去,身後排著個老漢,顯然不是。


    小女孩一隻手揪著衣角,道:“她走不動。”


    沈放已是明白,有不少病人病的厲害,自己已是動彈不得,須得自己和道濟親自前去。看看道濟,道濟大師點了點頭,沈放起身道:“你莫急,我跟你去看看。”


    那小女孩步子小,又是體弱無力,心急母親,急著走路,沒走幾步,跌跌撞撞,險險跌倒。


    沈放俯身將她抱起,隻覺一個小小柔弱的身子,怕是連四十斤也沒有,輕飄飄的沒有一絲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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