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瑾瑜神色也是尷尬,幹咳一聲,道:“咳咳,幾位怎地和他動起手來?”


    沐雲煙秀眉倒豎,怒道:“好啊,全不知!原來你真是個叛徒!今日若不說出個子醜寅卯,姑奶奶定要叫你好看!”


    全瑾瑜道:“不錯,我本是這山寨之人,借機接近你等,不過我也並無惡意。”


    沐雲煙道:“有沒有惡意,是你說的麽?誰叫你來的?”


    全瑾瑜摸摸鼻子,頗有些不好意思,道:“乃是我自告奮勇。”


    雲錦書慢慢走過來,道:“難怪你整日窩在屋子裏,原來是怕旁人認出你。我早瞧出你不對勁。”


    他真氣也是消耗甚巨,疲態盡顯。回頭一眼,見蕭平安已經盤膝坐倒,心中沒來由的竟是一寬,心道,畢竟他還是不如我。


    他卻不知,蕭平安眼下心中亂成一團,謝廷雲一走,急著運起“仙霞勁”,要查探氣海狀況。旁人不知,都道他是損耗過巨,需要打坐回複氣力。


    沐雲煙道:“你又知道了,事後諸葛亮,那日你試他為何沒試出來?”


    全瑾瑜道:“我確是不曾練武,雲兄自然試不出來。”


    雲錦書知道師妹就是愛抬杠,也不理她,道:“我瞧你與方才那謝廷雲似乎並不對付。”


    全瑾瑜道:“何出此言?”


    雲錦書道:“否則他為何要拆穿你?那呂開山臨走還對你笑笑,你在這山寨之中,倒似也還有幾分分量。”


    全瑾瑜胸脯一挺,頗有些得意,道:“那是自然,我雖然不會武功,但熟讀兵書,這山寨裏裏外外的壕溝堡壘,聯防戰陣,都是我一手訓建。”


    沐雲煙道:“紙上談兵,說的便是你了。”


    雲錦書卻知這山寨確是非同小可,隻怕是驍勇宿將領兵紮寨,也不過如此。對這全瑾瑜倒也不敢輕視,道:“全兄弟早就盯上了我等?”


    他與謝廷雲一番惡戰,也知這山寨實是臥虎藏龍,更多加了幾分小心,對全瑾瑜也是客氣些。


    全瑾瑜道:“實不相瞞,我在成都便已跟在幾位身後。”


    一言既出,幾人都是吃了一驚。雲錦書皺眉道:“那不可能,你若跟了我等數百裏,我等豈會一無所知。”


    全瑾瑜道:“自然不是一直跟著,我在成都見三位與那吳晛相見,便知諸位定要到西嶺來,自回這山中相候便是。三位一入灌口鄉,我等其實已經得了消息。”


    雲錦書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全瑾瑜歎了口氣道:“其實今日就是他不說,我也會跟諸位明言。”頓了一頓,道:“我跟蹤諸位,確實是另有所圖。”


    沐雲煙瞪他一眼,道:“好啊,你還想劫色!我雲師兄就這麽好看麽!”


    全瑾瑜麵上一紅,對這什麽話都敢說的刁蠻姑娘著實是無計可施,道:“姑娘莫要取笑,其實說來話長。”


    沐雲煙道:“那你就不要囉嗦,簡單點。”


    全瑾瑜暗道,若不是你老打岔,我早說完了,正色道:“幾位可知我這灌雲寨的來曆?”


    雲錦書道:“聽聞貴寨已有兩百多年?”突然腦中靈光一現,驚訝道:“你姓全,莫非你是昔年全師雄的後人?”


    全瑾瑜也是一驚,拱手道:“雲兄博聞強記,當真是了得。不錯,我乃全家之後,這山寨裏裏外外,也都是當年後蜀的官兵。”


    雲錦書道:“願聞其詳。”


    昔年全師雄兵變,不久便被撲滅,史書上記載也是極少,雲錦書幾人更是所知有限,隻是“全”姓之人本少,他突然記起,不想一語中的。


    全瑾瑜道:“乾德三年(965年),宋平後蜀。攻蜀軍北路軍主帥王全斌、都監王仁贍、副帥崔彥進等受降,縱容部下搶掠,對待後蜀降兵極為苛刻,不但不發軍服軍餉,更是肆意搶奪官兵財物。後蜀歸降士卒不堪虐待,在綿州(今四川綿陽)揭竿而起。先祖時為後蜀文州(甘肅文縣)刺史,路過綿州,正要去京城麵聖,適逢其會。因先祖曾在後蜀軍中為官,素有威信,叛軍便擁立先祖為帥。


    “先祖並無心造反,實為叛軍所迫,本有心與朝廷議和。誰知那王全斌派來的議和之人朱光緒卻不是個東西,將我先祖家眷悉數殺害,財物盡數據為己有。先祖大怒,遂斷了歸降之念,率軍進攻綿州未果,後攻占彭州。成都附近十縣軍民響應,集結了數萬兵馬,自稱‘興蜀大王’,設置官屬,分守各地。


    “川中各地雲集響應,十六州皆有兵變。先祖斬殺高彥暉,大敗張廷翰,阻斷劍閣,大勢已成。此後宋軍數次平叛,均被先祖擊敗。隻可惜,次年十二月,先祖病死於金堂,餘部奉謝行本將軍為王,繼續抵抗。可朝廷派了劉廷讓、曹彬帶大軍前來,川中各地義軍多被撲滅。同盟呂翰也在嘉州(今四川樂山)為宋軍所敗,退守雅州(今四川雅安)。”


    全瑾瑜歎了口氣,頓了一頓,又道:“後蜀兵將本就是敗軍,無力與宋軍相抗,眼見大勢已去。謝行本將軍與呂翰合兵一處,率軍進了西嶺,一路退守至此。諸位也看到,此處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雖僅剩四五千兵馬,依仗地勢之利,倒也擋住了宋軍。隻是穀中沒有糧草,宋軍若是圍困,終究還是死路一條。


    “無奈之下,謝將軍也有意請降。但依照宋律,降卒再反,那是唯有死路一條。宋軍領軍的劉廷讓大人卻是個好官,深知此事乃是王全斌等人貪得無厭所致,先祖闔家遭遇毒手,更是冤枉。又眼見此處地勢險要,若是強攻,損傷難免慘重,若是圍困,自己兵馬也消耗不起,便有心放叛軍一條生路,自己也好早日班師回朝。


    “於是劉大人孤身入穀,與謝將軍和呂翰商議,約定以西嶺雪山為界,叛軍不得跨越此界,謝行本將軍和呂翰等一幹首腦詐死埋名。劉大人上報朝廷,就說首惡已除,兵卒潰散,叛軍已平。”


    沐雲煙瞥瞥嘴道:“古來官匪一家,當官的都是欺上瞞下。”


    全瑾瑜道:“劉大人如此做,自是冒了極大風險。他前腳一走,謝將軍如果領兵出穀,劉大人少不了一個欺君之罪。隻是謝將軍也是一個好漢,約束部下,果然終身不曾離開西嶺,也不曾暴露自己身份。”


    雲錦書擊掌道:“如此一諾千金的好漢,也是難得。”


    全瑾瑜道:“是,劉大人與謝將軍都是守信之人,彼此也是惺惺相惜。那五千叛軍便在西嶺附近開荒種田,數十年後,就有了灌口鄉。朝廷當這是尋常村鎮,也來收租,卻回回都被打了回去。這才明白,原來灌口鄉乃是一群悍匪。灌口鄉以灌雲寨為基,我等先輩自認是後蜀兵將,與宋軍又有宿仇舊恨,自不肯服王命。


    “後來朝廷多次圍剿,但我等先輩皆是兵將之後,訓練有素,比朝廷的廂軍厲害的多。若是來的人少,便明火執仗相抗。若是大軍前來,就退到此處山穀。穀中廣積糧草,就是數萬大軍,也難攻下。一來二去,川中官員也知道厲害,加之與金國開戰,自顧不暇,索性聽之任之。天長日久,此間官員都知灌口鄉是個什麽所在,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我灌雲寨不出西嶺,做什麽他們都當沒看見。”


    雲錦書道:“貴寨這番景象,當真也是天下少有。”


    全瑾瑜也點頭道:“確是如此,川中畢竟離京城太遠,才能有此法外之地。”


    此際蕭平安運氣“仙霞勁”,將內息導入上丹田泥丸宮,內息一入氣海,自然化作精純真氣,快慢強弱,卻都是與平日一般無二。


    蕭平安也不再試,慢慢收了功法,眼下不是琢磨之地,還需換個時日看看究竟情形如何。耳邊聽諸人言語,此際插口道:“貴寨既是特立獨行,緣何此番又和朝廷中人勾結,將吳家老太太也擄了來?”


    全瑾瑜道:“此事容我先賣個關子,我也有一事相求,想請幾位幫忙則個。”


    雲錦書道:“眼下我等幾乎淪為階下之囚,有何事能幫你?”


    全瑾瑜道:“幾位若肯幫忙,今日晚間,我帶諸位去見幾個人,這其中緣由,到時便知。”


    沐雲煙冷哼一聲,道:“要我們幫忙,有什麽好處?”


    全瑾瑜道:“諸位是為何而來?”


    雲錦書沉吟片刻,道:“好,若是我等力所能及,定不推辭。”


    全瑾瑜道:“好,雲兄,君子一言。”


    雲錦書道:“快馬一鞭。”


    全瑾瑜道:“幾位不妨先回去歇息,今日子時,我再來尋幾位。”


    幾人回了住處,那全瑾瑜卻是未與三人同行,進了村子便告辭而去。


    回了屋中,沐雲煙道:“師兄,你便如此信那書呆子麽?”


    雲錦書道:“此人處心積慮靠近我等,定是有所圖謀,我瞧這山寨之中,也不是鐵板一塊,說不定我等此番行事的轉機,便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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