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微微點頭。這一仗雖是費雲翼險勝,但若看年齡和眼下的功夫,林子瞻資質顯是更佳。


    天台雲陽道人道:“段兄當真是深謀遠慮,此番比劍,貴派是穩操勝券了。”雲弄子本名段玄機,隻是知者甚少。


    雲弄子笑道:“哪裏,哪裏,貴派也還有四人,論勝負還早。”


    雲陽道人笑笑,也不接口。


    陳觀泰身旁那中年文士聽兩人說話,似是已將衡山排除在外,臉露不虞之色。


    一旁江忘亭看出他心意,低聲道:“是啊,我方還有一人,還沒到認輸的時候。”


    那中年文士奇道:“不是還有兩人麽?”


    江忘亭搖頭道:“本還有個弟子,隻是此際仍是未歸,想是趕不上了。”


    那中年文士道:“可惜,可惜。”


    陳觀泰沒好氣道:“這小子回來非打斷他狗腿,整日正事不幹,四處亂竄。”


    江忘亭忙勸道:“師傅莫急,說不定還趕的上。”頓了一頓,又道:“此番這費雲翼也贏的辛苦,費力不小。下場未必還會出戰。平安若是趕的及,能拿個第二也是好的。”


    陳觀泰道:“趕得上有甚用,來了也打不過此人。第二要來幹什麽?此番墊底,衡山派也是認了。”越說越惱,又道:“江湖年輕一輩,九龍三鳳,咱家有兩個,旁人一個也無,結果打成這樣!”


    他說話聲音不小,顯是不加避諱。眾人見他鶴發童顏,偏偏一副爭強好勝模樣,直言快語,知他性情,都是跟著發笑。


    這笑可不是嘲諷,陳觀泰如此人物,這般說話,半真半假,多半都是玩笑,更顯灑脫,眾人自然要捧。


    忽聽左邊一人道:“兩位說的弟子,可是叫蕭平安麽?”


    江忘亭見說話之人竟是華山派長老餘明陽,點點頭,道:“正是此徒,不想餘長老竟也知道門下劣徒。”


    餘明陽道:“我此番來,也是想瞧瞧貴派這位高足。”


    陳觀泰和江忘亭都是微微一怔,身旁幾人也都是吃驚,齊向餘明陽望去。


    餘明陽乃是華山長老,身份非比尋常,雖少在江湖走動,但華山威名赫赫,誰見了都要敬上三分,他此際對一個小輩如此看重,自是叫眾人吃驚不小。


    雲弄子嗬嗬一笑,道:“是那個柳家堡破障,峨眉揚名的蕭平安麽?我倒也想見見。”


    餘明陽道:“原來此子名氣還真不小。”


    眾人隻道他也是聽過蕭平安柳家堡峨眉之事,方有此語,此際聽來,卻似不是。雲陽道人笑道:“如此一說,我倒也來了興趣,餘長老緣何識得此小,可否說來聽聽?”


    餘明陽笑道:“我哪裏認得,乃是聽師弟所說。師弟在成都曾與這蕭平安過了幾招,看了他一套劍法。”


    他聲音不大,眾人卻都是吃驚,餘明陽師弟不少,但真正一個師傅教出來的,隻有驚濤堆雪風危樓一人。他此處說的分明就是風危樓,但風危樓什麽武功。


    更何況餘明陽說的是看了一套劍法,那交手豈止幾招。風危樓那是出了名的孤傲,他肯陪一個小輩走一套劍法,這是什麽景象?


    雲弄子嗬嗬一聲,顯是有些不信。望望身邊青城和峨眉兩位長老。青城廣元子和峨眉慧定師太也是對視一眼,見雲弄子看來,廣元子也是一笑,隨即搖了搖頭。


    廣元子對蕭平安印象也是不壞,但以他峨眉所見,蕭平安要想和風危樓動手,那還是差的太遠太遠。


    雲弄子點點頭,似是心領神會,本想出聲,此際也不言語了。


    陳觀泰望望褚博懷,卻是一臉驚訝。褚博懷也是麵露吃驚之色,低聲道:“這我可也不知了。”


    陳觀泰皺皺眉頭,卻對江忘亭低聲道:“你去跟霧閣說說,叫他徒弟多耽擱一會。”


    此際費雲翼已經退下,衡山和雲台兩邊都在商議。衡山派此際隻有鍾元奎能上,人選沒有懸念,但上場之前,師傅交待幾句,也是正常。


    東側看台後麵角落之中,此際卻是圍了一大群人,中間一個粗壯漢子,眉飛色舞,哈哈笑了兩聲,聲響太大,自己也嚇了一跳,左右看看,見無人關注,才道:“哈哈,好,好,果然是費雲翼勝了,你們幾個盡數賠來。”望望身邊一人,道:“奶奶的,你倒好運氣,這都押的中。”


    宋時賭風盛行,江湖中人更是十個八個好賭,如此盛會,若沒有人私下做局,倒是奇了。


    費雲翼贏了林子瞻,這當是一大冷門,卻叫那坐莊的漢子大撈了一筆。那漢子得意洋洋,顯是事先打探到消息。


    一人想是輸了不少,又氣又惱,道:“點蒼派當真狡猾,竟然藏了這麽一個高手,他如此內功,還打什麽打。”


    坐莊的大漢道:“那可也不見得,鬥力境下段,多的就是以下犯上,什麽可能都有。”


    他此話一出,周圍幾人都是點了點頭。


    朱三光心下得意,嘿嘿一笑,又道:“怎麽樣,還有買衡山派總贏的麽,一賠十,有沒有?”他說總贏,說的便是三派最後的贏家。


    一人啐道:“朱三光你賺錢也不怕燒手,衡山派還能押麽!”


    坐莊那大漢本名朱能,因敬佩一位賭場的前輩高人,將自己名字也改了三光,笑道:“下一場衡山對天台,快快下注。”


    另一人道:“那叫鍾元奎的功夫也還不錯,不過不如方才那個林子瞻。看看天台誰上,剩下幾個我看也都差不多。這一局倒是難押。”


    他身旁一人道:“不管如何,這第一衡山派是別想了。”


    朱三光笑道:“不到最後誰知道,怎麽樣,最後勝出的,衡山派,一賠二十,有沒有人下?”


    一人呸地吐了口痰,罵道:“狗屁,不知道你還敢賠二十!”


    又一人忽道:“衡山派可不算完,他們還有一個呢,叫什麽蕭平安?”


    立刻有人接口道:“不錯,不錯,此次比劍,這蕭平安也算個名人了,柳家堡破障,峨眉大戰車平野,他要出場,我就押他一個試試。”


    一人嗤之以鼻,道:“你們也動動脖子上的那玩意想想,這三派論劍,幾個月前就定了下來。那個叫蕭平安的,若是真要他出來比試,天涯海角也叫了回來。豈能到眼下還不見人影?”


    先前那人奇道:“許大哥是說?”


    那被稱作許大哥的漢子一臉得意之色,道:“廢話,這還要說?這蕭平安根本就是個浪得虛名之輩,他師傅捧他出來,叫他成名,可自己又沒什麽本事。今日大庭廣眾之下,出來丟人現眼麽?”


    一人道:“是啊,我覺得也玄虛,剛剛在柳家堡破障,就跑去峨眉大戰廣玄子,青城廣玄子那是什麽人物,伸個指頭也碾死了他。”


    另一人道:“我聽說兩人是隻比劍法,不用內力。”


    許大哥道:“嗬嗬,祁老二,你手爪子也挺硬,廣玄子師弟就在那邊,他也不用內功,你去找他比比劍法。”


    那祁老二立刻縮回頭去。


    就在此時,忽然南側衡山方陣之中,一陣歡騰。


    一人奇道:“怎麽了,那邊衡山派弟子高興什麽?贏了麽?不是還沒比嗎?”


    衡山派乃是本次大會東主,望日台上,處處皆有巡視應酬的衡山弟子。一人這幾日已混的臉熟,拉住一名衡山弟子問了幾句。再回來,滿麵驚訝之色。


    身旁一人問道:“什麽事?你怎麽傻了?”


    那人道:“我聽衡山弟子說,你們說的那個蕭平安,真的來了。”臉上陰晴不定,忽然一咬牙,道:“奶奶的,三天了,一場也未押中,今天老子跟你拚了。最後哪派獲勝,你說多少來著,衡山派一賠二十是麽,我押,全押衡山派!”


    身旁那人連忙拉住,道:“你瘋了不成?”


    那人嘿嘿一笑,回頭一望,道:“你也動動脖子上的那玩意想想,那小子要是沒些本事,衡山派弟子會這麽高興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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